第564章接济

越州和岭南情况差不多，粮食一日比一日紧缺。

“你明日往望都送一封信，打听打听望都的口风。”

赵蓟撇了撇嘴，“别提了，望都眼下自己都在闹饥荒，听说望都城中米价高涨，寻常人家已经买不起米了。”

饥荒席卷北周各地，非一城能够抗衡。

倘若事情再恶化下去，眼下的西南便是北周的来日。

流民四起，满地饿殍。

赵清珵只得号召越州和岭南两地富户捐粮，但效果甚微，且他在收复了西南过来的这一万流民过后，陆续又有不少百姓逃荒来到了岭南。

大家一传十十传百，都说岭南的南翊侯乐善好施，只要去了岭南就不会饿肚子了。

越来越多的百姓来到了岭南，与之而来的，便是大庾城内乱象迭起。

赵清珵身为岭南封王，做不出来将逃荒而来的百姓驱赶出城的事情，流民渐多，李聿只好带着椿山大营的人加紧城防，巡逻不断。

并且在同一时间，武镇川带领一大批官府衙役在城郊建造屋舍，以供逃荒而来的流民居住。

整个岭南上下都在节衣缩食，接济百姓。

后来岭南官员回忆起那半年的时光，唯一的记忆便是，他们没有吃饱过一顿饭，一开始还能有粥米喝，到后面流民越来越多，大家就一块喝米汤，米汤中稀的只能看见几粒米，就算是这样了，岭南都还在不断接济流民。

这是章平四十年的年末。

整个北周乱成了一团，从望都到地方，乌烟瘴气，人心惶惶，官员自顾不暇，百姓民不聊生。

这是一场记录在北周历史上的灾年，也是从这一年开始，北周至此步入了长久的混乱。

但是在当下，是没有人意识到北周步入了怎样一个时代，每个人都在低头看着自己走过的路，昏暗的前路让大家陷入了迷茫，前路该怎么走、该往哪个方向走，没有人知道。

等到章平四十年走到结尾的时候，这一场饥荒终于也到了尾声。

北周各地因为饥荒死去的百姓数不胜数，官府统计不出来一个确切的数字，只能上报给朝廷‘数多，不记哉’。

也是这一年，在北周混乱望都无序之下，赵清珵悄无声息地将岭南与越州彻底掌控在了手中，因为岭南聚集了数万流民，赵清珵为了安顿流民，在这一年主导了梅江大桥的修建。

在从前，汹涌的梅江是阻隔岭南与越州往来的天险，因为梅江的存在，岭南百姓想要往北走可谓是要历经千险，稍有不慎便会命丧江中。

但赵清珵斩断了这条天险。

虽然只是简单的吊桥，但最起码能够通人了，岭南与越州往来愈发密切。

等到章平四十年年底的时候赵清珵已经和赵蓟达成协议，岭南百姓若有意愿久住越州者，可以在官府自行修改户籍，移居越州。

赵清珵的这一举措在岭南掀起了一阵小小的浪潮，但关于移居越州的讨论很快就消失了。

因为岭南百姓发现，越州比起岭南，实在是繁华富庶许多。

岭南首富陈家的大公子便在越州贩卖私盐，这些年因为朝政混乱，望都无暇顾及地方，陈家的生意更是越做越大，越州商贾无数，再加之随着灵越港的建成，越州更是成为了南北往来的枢纽中心，正是因为如此，赵清珵才有心让岭南与越州加深往来。

赵蓟性子软，是个成不了什么大器的人，再加之望都的局势不稳，越州也想找个依靠，赵清珵不单单有岭南，他的边上还有一个李聿，这两个人一文一武，越州自然愿意将权力中心拱手相让。

“侯爷，越州那边来信，说是侯府已经建成了，问您何时住过去？”

“搬过去一事不急，先前与越州那边谈好的越州大营进展如何？”

“按照侯爷的吩咐，越州大营可容纳两万人，所需要的兵械也通过陈家商队从各地采买至越州了，为了掩人耳目，还有四万套箭矢在路上，估计要等到过完年才能运到越州。”

赵清珵点了点头，“越州大营建成，这便是我们在南方的第一道门户，越州往北是两广平原，地形平坦开阔，没有天险阻隔，兵防极其重要。”

“侯爷您的意思是……”书房外偶有仆人走过，武镇川压低了声音，“您担心各地会起兵乱？”

不是担心，是一定。

赵棣在西南招兵买马，若不是今年北周天灾不断，赵棣早就拥兵自立一路北上了。

北周如今看似各地太平，实则早就暗潮汹涌，所有人都在张望局势，按兵不动的封王不过都是想看一看赵棣究竟想做什么。

在这之前，赵清珵必须在南方建立一个堡垒。

“越州城墙实在简陋，过完年要将修葺城墙一事安排起来了。”

“此事的确迫在眉睫。”武镇川也是没有想到越州的城墙竟然能够年久失修到如此地步，摇摇欲坠，但凡望都派一支火铳队过来，都能轰开越州城墙。

“也是幸好咱们岭南来了许多流民，这半年日子虽然难过，大家伙勒紧腰带过日子，但好歹是撑过来了。眼下咱们岭南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武镇川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闹饥荒的时候流民一股脑全都往岭南跑，侯爷领着他们这些官员可真是累得不行，就光是处置这些流民就费尽了心思。更被说大庾城内粮食紧缺，秋日里的那一波粮食收了过后，岭南上下极其有默契地没有向望都交一颗粮食，全都锁进了粮仓中，隔一阵子开仓放粮，就这样一点一点从指头缝中漏稻米，硬是撑到了现在。

提起这事武镇川就满心悲痛，“咱们北周这一回，真是饿死了万万人啊！”

往西南、东北这两个方向去，有些县城都是整座城整座城往外逃荒，北地全都往国都五城跑，赵沐霖的麟都那样富庶，在这样的灾年都只剩下焦头烂额，面对成千上百的流民涌进麟都，赵沐霖到最后只能狠心关城门。

赵清珵没法批判对错，麟都不比岭南，占地广阔，拢共那么点地方，倘若真的开城门接济所有人，到最后只会落得一个城内大乱。

赵沐霖身为麟都之主，必须要作出取舍。

真的要怪，就只能怪天意不公，作弄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