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7章牵绊

李敏劝不动李聿。

李聿固执地守着赵清珵,她便只好守着自己的儿子,李聿在一个个难眠的长夜下熬红了眼,李敏心疼地擦拭着他脏污的脸,只得一声长叹。

风阙关中有不少故人,与多年未见的霍焦碰面,本该有的尴尬全都被赵清珵的昏迷不醒冲散了。

霍焦陪李敏在关上散步,夏日傍晚燥热,长风呼啸而过,霍焦望着站在他身侧温婉平和的李敏,只觉得好似回到了当年。

敏娘最爱穿一身紫色,营地里一堆大老粗,敏娘从晋城偷偷溜到营地中跑马,那一身绣着格桑花的衣裳可真好看,夕阳倒映在裙角, 绚烂夺目,霍焦面上一副平静,心中却早已汹涌如狂风过境。

李敏站在瞭望台上,眉头微皱一声叹息。

霍焦安慰她,风阙关中军医无数,都是看伤治病的好手,润鹤这病必定有法子医好。

李敏摇头,只是轻声说道:“聿奴是个痴人,我只怕他日后会因此受苦。”

情长的人总是要比凉薄之人多许多磨难,霍焦听懂了李敏话中的顾虑与担忧,却无从排解,因为他这一生活得就够稀里糊涂了,教不好别人。

这已经是赵清珵昏迷的第五天了。

三沙营前线大获全胜,炮兵营将鞑靼打得落花流水,鞑靼不敌炮兵营,终于率领大部队离开了驻扎近三个月的北地前线,这是辽东这几个月以来的首次大捷,本该是热烈庆祝的好时候,但因为赵清珵的昏迷,没有一个人提的起来这个兴致。

鞑靼退回湎江岸的格桑草原,霜花阙离不了人,霍焦需要启程回密西。

霍焦离开那日静悄悄的,没有惊动任何人,他牵着马往风阙关下走,清晨的风阙关薄雾未散,霍焦的大挽马也格外安静,白茫茫的雾气尽头,霍焦看见了一道紫色的身影。

李敏独自一人站在马道前方,在看到霍焦走过来后她温柔地笑了笑。

“听石斛说你今日走。”

“我便想着来送你一番。”

霍焦比李敏高了两个头,李敏站在他身侧显得格外娇小,霍焦情不自禁地放低了声音,“不、不用送,这条路我都走几百遍了。”

风阙关往西,跨过绿茵茵一望无际的草原,便是无尽的戈壁滩,从舒爽怡人到暴晒下的炙热,霍焦闭着眼睛都能从风阙关回到密西。

李敏抿唇轻笑,她将手上的布袋递了出来,“这是我在家中缝制的披膊,比不上军营中专门打的铁甲,你若不嫌弃,便留着吧。”

说完李敏还专门解释道:“父亲与聿奴都在沙场上,他们都有……”

“多谢。”霍焦用力捏着从李敏手上接过来的披膊,紧紧盯着李敏,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笨手笨脚地将披膊塞到了马背边上,“润鹤眼下病中,聿奴性子倔,谁的话都不肯听,也就你说话管点用,近日前线太平,你尽可在风阙关多住几日。”

说完霍焦在心里骂了一声娘,他这张嘴什么时候说得出好话?别人送你披膊,你怎么又扯到了李聿那个臭小子身上去!

懊恼也没用,话都说完了,霍焦干巴巴地望着李敏,想走,又不想走。

李敏一声轻笑,“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这话说出口还是前言不搭后语。”她摸着霍焦的战马,高大的大挽马不知因何缘故在李敏的抚摸下格外温和,霍焦就这样和李敏面对面站着,也没人说话,直到风阙关中洒下了第一缕朝阳,李敏拍了拍大挽马的脑袋,“回去吧,一路顺风。”

她的眉眼弯弯,霍焦骑在马上,没忍住回头望了她一眼,站在金色阳光下的敏娘与当年送他去密西的少女没有任何区别,脸上挂着的笑容都和当年一模一样,岁月在她身上留下来的痛苦全都化作了虚无,霍焦第一次想着,如果当年他没有去密西,而是选择留在了辽东,又会如何。

霍焦从来都没有想过这种如果,人活一世只能往前看。

可是霍焦望着已经只剩下一个黑影的敏娘,心中平静地想到:关于敏娘的一切,他都只能放在回忆里。

如果往前看,他将会彻底失去敏娘。

霍焦望着那一道黑影,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从风阙关离开,然后又会回到这里,只要敏娘能够好好活着,他就会永远在密西和风阙关流浪。

鞑靼人将草原上的秃鹫看做从南迦巴瓦峰中飞出来的神鸟,他们永远不会停止翱翔,如果要死了,他们就会飞到最高的地方,然后消失在天际。

霍焦想,他也是不会停止翱翔的秃鹫,他活一日,他的心便为了霜花阙和辽东跳动。

霜花阙有他守护了几十年的密西百姓,而辽东有敏娘。

霍焦将邹梦留在了辽东,邹梦医术高明,之前李聿找他要人他舍不得给,如今离开,却是一声不吭地没有将邹梦带走。

这几天邹梦就没有出过营帐,闷头苦读医术,白菊自发地跟在他边上,充当着他的小医童。

几天功夫下来,白菊对邹梦佩服的五体投地,那些西域小国的医典生涩难读,白菊翻阅过,根本看不懂,可邹梦却看得认真小心,时不时便会找出一个新方子出来,白菊性子耿直,在邹梦边上跟了几天,便愣头愣脑地要认邹梦做师父。

还说他不回军营了,要跟着师父行医救人。

白菊在邹梦边上打下手,他虽然承认邹梦医术高明,但私心里却是对那几本读不懂的西域医典不抱希望,整日里唉声叹气,生怕南翊侯若是哪一天撑不住一命呜呼,他和师父是不是要给南翊侯陪葬?

白菊真是比谁都关系赵清珵的病情,一日三趟地去送药,眼珠子都快黏在赵清珵身上了,害怕之余白菊也觉得惋惜,少将军与南翊侯这样情深,到头来却是要阴阳两隔。

白菊和邹梦说到这里,冷不丁得了个暴栗,从医术中抬头的邹梦翻了个白眼,骂骂咧咧:“臭小子,出去被说是我徒弟,你这张嘴迟早害死人。”

白菊嘿嘿傻笑,师父终于承认自己是他徒弟了!

“去,告诉少将军,南翊侯有救了。”

(本章完)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