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做戏
大庾城没有望都那样富贵逼人的亭台楼阁,也不想望都的朱雀大街那样宝马香车火树银花,但望都胜在民风淳朴,百姓们穿梭在街道走在街巷中,听着阵阵欢声笑语,也能感受到大庾城内的热闹与繁华。
赵昀坐在轿子中,伸手掀开了马车帘子,望着密密麻麻连在一块低矮的建筑,露出了一抹嫌弃的目光。
但在下马车的那一瞬,赵昀眼底的嫌弃立马不见了,他与随行的武镇川谈笑风生,说着这大庾城还真是热闹,就算比起望都也不遑多让,武镇川装作没有看到赵昀眼底的不屑,只是乐呵呵地说道太子殿下若在大庾城住得舒服,尽管住下来便是。
赵昀站在白玉楼前,状似无意地扫了一眼人群,问道:“孤听闻南翊侯如今就住在大庾城内?”
武镇川神色微变,他只是微微弓着身子,毕恭毕敬地说道:“还请太子移步白玉楼,美酒佳肴早已备好,大庾城上下恭贺殿下抵达岭南。”
赵昀觉得有趣,他见武镇川似乎不愿提起赵清珵,勾了勾唇角,这倒是有意思。
他没有多问,反正今晚有的是时间,他不急这一会。
一行人在白玉楼的大堂中站了一会,武镇川不知在与白玉楼的掌柜在说什么,耽搁了一会功夫,大堂内人来人往,赵昀站在人群中,就听见不远处响起了一道说话声——
“嗨,你们听说了没,太子殿下好像要来咱们大庾城了!”
“太子殿下?你莫不是说玩笑话诓我呢,太子那样的贵人怎么会来咱们这穷乡僻壤之地。”
“贵人怎么了?咱们大庾城去年不是才来了一位侯爷呢,那也是望都的贵人呢!”
“可拉倒吧,你不知道,去年从望都来的那位侯爷受不了咱们岭南的湿热,一年有半年病着,要我说咱们这地方就不是能住人的,你说太子要来大庾城?那可是咱们北周的太子,若是来了大庾城像去年那位侯爷一样病得要死不活可就麻烦了!”
不过是乡野百姓间的闲话,赵昀听了一耳朵便没听了,但大堂中的那句‘侯爷一年有半年下不来床’,赵昀倒是记在了心底。
赵清珵在岭南一直病着?
席间有人提起了赵清珵,武镇川又扯了其他话头,赵昀见他不欲多言,愈发怀疑,趁着饭局散尽,他特地走到武镇川身边,又提起了赵清珵。
直到赵昀一而再再而三地在武镇川面前提起赵清珵,武镇川才做出一副勉强的模样,压低了声音,“还请太子殿下恕罪,实在不是下官可以无视殿下所言,实在是那位南翊侯自从来了岭南后便时常重病,下官也曾去侯府拜访过几次,但也不知是南翊侯当真病得下不来床,还是看不上咱们岭南,总之下官到如今也未曾见过南翊侯。”
赵昀露出了然的神情,怪不得这武镇川几次将和赵清珵有关的话题绕开了,原来是他到现在都没见过人啊。
赵昀觉得有趣,赵清珵当真这样看不上岭南?到大庾城快一年了,太守一面都不见?
武镇川紧跟着叹了口气,他站在赵昀边上,低声下气:“哎,咱们大庾城不比望都,南翊侯是望都贵人,自然瞧不上岭南这样穷乡僻壤之地,侯爷心高气傲,看不上咱们这种粗鄙小官,怪不得侯爷。”
“南翊侯从前在望都,就是个冷心肠,如今来了岭南,不比望都富贵,心中难免有落差,太守不必往心里去。”
武镇川摆了摆手,一脸惶恐:“殿下此言当真是折煞下官了,下官哪里来的胆子敢责备侯爷,侯爷不爱见人,听说也有他身子不好的缘故,下官心里都有数。”
“南翊侯他当真、如此病重?”赵昀有些好奇。
武镇川点了点头,“下官也是听人说的,南翊侯不大出门,大庾城里头说什么的都有,有嘴碎的还说侯爷病得快要入土了呢,左右都是谣言。”
谣言真假,赵昀一见便知。
大家都说赵清珵病得下不来床不管事,赵昀总是要见过人才会放心。
侯府上下早就做好了赵昀登门的准备,赵昀到访那日李聿没有现身,还将府里头健壮的家丁全都带走了,只留下了芸娘等一众小丫鬟,一时间偌大的侯府看上去格外萧瑟,管家是一个年近六旬的老头,管事的是芸娘这样一个年轻不经事的小丫头。
赵昀站在侯府大门前,两座石狮子中间落满了枯叶,昨夜下过雨,枯叶落在潮湿的青石板上,寥落而又寂静。
吱呀一声,年迈的管家操着一口不甚熟练的官话问候赵昀。
芸娘跟在后头,赶忙走过来将赵昀迎进了府中,“太子殿下恕罪,我家侯爷身子不适,实在无法亲来迎接殿下。”
侯府无比安静,人走在曲径幽深的长廊中,除了挂在廊下的芙蓉鸟发出了叽叽喳喳的声音,再听不到旁的声响,赵昀跟在芸娘身后,说道:“直接带我去见你家侯爷吧。”
“我家侯爷这阵子受了暑热,下不来床,还请殿下移步侯爷的院子。”
赵清珵的身子不好,多年前他受过廷杖,后来又陆续受过几次伤,但赵昀没有想到赵清珵这么不争气,来了岭南后竟然成了这样一副不人不鬼的模样,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屋子里头萦绕着呛人的药味,站在其中好似阴暗的好似阴曹地府鬼气森森。
赵昀都走到床边,赵清珵还紧闭双眼,呼吸孱弱,若不是盖在鼻尖的锦被有着起伏,赵昀都要以为人没气了。
“怎么病成这幅样子了?”
赵昀说话的功夫,赵清珵动了动手指,他缓缓睁开了双眼,见到赵昀站在床边,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太子殿下’。
“润鹤不必如此多礼。”
赵昀见人病得如此憔悴,原本还有的一丝怀疑彻底烟消云散了,他看着病重虚弱的赵清珵,与记忆中在望都清风霁月的赵润鹤逐渐重叠耳边响起了一阵急促的喘息声。
赵清珵咳得面色通红,他一双手用力攥着床幔,缓缓道:“润鹤福薄,当日四哥在望都替……替润鹤周旋,润鹤才得以脱身来到岭南,如今却、却只得缠绵病榻,实在愧对四哥看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