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醉酒
李聿吐出来的气息灼热，滚烫，赵清珵被烫的慌神。
就在两人沉默的间隙下，赵清珵只觉得手掌一片温热，“别动。”李聿嗓音低沉沙哑，后脑勺上的头发毛燥凌乱，他醉了，说出口的话全都没有经过思量，但也痛快，“润鹤……”
李聿还想说些什么，就听见赵清珵凉凉开口：“说够了？”
“闹到三更半夜才归家，喝得嘧啶大醉，又在我跟前发疯，李聿，你如今可真是厉害了啊。”赵清珵站得难受，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怎么，敢说不敢当？抬头看着我啊。”
李聿不吭声，方才他做的事说的话丢人，芸娘和于勐站在廊下装死，他能在赵清珵跟前没脸，但让他当着芸娘他们的面，那实在太难看了。
赵清珵的心思乱了一晚上，方才听着李聿撒泼，倒是奇异般的冷静了下来，他喊了一声‘于勐’，让他们先离开，于勐就等着赵清珵吩咐呢，他话才说完，于勐就‘哎’了一声，麻利干脆地将下人们全都撤走了，偌大的正厅一时间只剩了李聿和赵清珵两人。
“侯爷，卑职在远处守着，不让人过来。”
赵清珵嗯了一声。
脚步声渐渐响起，人都离开了。
赵清珵斜睨着李聿，“抬头吧。”
“说说吧，对我还有多少抱怨？我利用你，不在乎你，是个捂不热的石头，无情无义自私自利，还有呢？”
眼下酒醒了，李聿搓了搓脸，扭头看向别处，觉得有些丢脸。
“看哪儿呢？方才指着鼻子骂我的时候挺有气势啊，怎么着，心里头还憋着多少气一次性说出来吧，省的等哪天突然又想起来了，又闹脾气。”赵清珵好笑地看着李聿，他越这样说，李聿的耳根就越红，浓郁的酒气袭来，赵清珵哼了一声，“外头的酒什么滋味？好喝吗？”
“润鹤……”
“别这样叫我，”赵清珵微微一笑，“我这样自私之人，担不起总督大人的这声润鹤。”
在与李聿吵架闹翻之后，赵清珵其实想过放手，让李聿回望都，他没道理让李聿搭上一辈子跟在自己边上，他是个没有根的人，这辈子走到哪算哪，无论到哪一步都是他自己挣来的，但是李聿不一样，李聿身后是辽东，他有姐姐、有母亲、有威北侯、有密西大帅，他有的东西这样多，赵清珵怎么能自私地绑着他，说他不想担这份情也好，不想因为李聿束手束脚也好，总之他真的想过推开李聿。
就这样吧，算了。
他没这个资格承担一份这样重的情谊，没了李聿，他是生是死都是自由，他本就该如此自由。
赵清珵这样想，但他却控制不了自己这样做。
夜里他常常睡不着，望着窗外孤高的明月和被夜风撞响的风铃，他也会在心里想到，他什么都没有，他就想这么自私地把李聿绑在自己身边，偶尔一瞬间这样疯狂无所顾忌的想法会不受控制地从心底冒出来，这是深夜的野兽，是会将他吞噬干净的欲望。
无欲则刚，赵清珵从决定爬到那个谁也够不到位置的时候，就亲手斩断了所有情欲，李聿是驰骋的野马，肆无忌惮地闯进他的生活，等到赵清珵彻底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目光所及的一切都早已打上了李聿的烙印。
理智与欲望在拉扯，赵清珵踩在脆弱的绳索之上，稍有不慎便是深渊，可他从来都没发现，其实深渊下面还站着一个托住他的李聿。
他就是一个这样自私的人，享受着李聿的托举，却又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他不在意，他可以什么都不在意，他什么都可以失去，反正我早已一无所有，他就像一个天真的傻子，始终不肯低头看一眼，他生命中缺失的那些重量，早就被李聿填满了。
没了李聿的替他填满的那些东西，他哪里也去不了。
赵清珵自嘲地摇了摇头，望着眼眶通红的李聿，他果然好自私，拥有了将陷入泥潭之中的自己拉扯上来的绳索，却又妄想无需要考虑代价的自由。
赵清珵摇头轻笑，他喊了一声‘聿奴’，然后沉默地看着他，眼底暗藏的情绪如潮水般澎湃，情绪浓稠而又热烈，李聿只看一眼便懂了，争执的时候需要把心剖开，冲着对方说出最狠的言辞，可对视一眼，就只剩下了心疼。
“不要再说我要把你推开这种话了，”赵清珵勾了勾唇角，“你都说了像我这样自私的人，怎么舍得把你推开。”
“聿奴最得我心。”
李聿耳朵通红，他不自在地揉了揉滚烫的耳垂，就像是小动物抖动耳朵，不自然的很，但他眼底又带着藏不住的欣喜。
“让你多心是我的错，”赵清珵无奈叹气，“我若想利用你，辽东与密西我怎会忍到如今，聿奴，我与你君子之交坦坦荡荡，从未有半分多思。”
“非不会，实乃不屑也。”
李聿轻声道：“我不在乎。”
“我从一开始认识的赵润鹤便是个机关算尽事事谋划之人，他用尽手段才能在望都站稳脚跟，我看着心疼，但却不知道做什么，那时候我希望他能好好活着，可后来我发现，活着没用，在望都活着太简单了，但要像个人一样活着又那样难，我只希望润鹤能够再聪明一些。”李聿嗓音低沉，“润鹤，我知道你主意多，行事稳妥，但你胆子这样大，什么龙潭虎穴你都敢自己闯，我又希望你能多想想我，哪怕是在做决定之前与我说一声也好呢？”
李聿的目光灼灼，“润鹤，我一无所知地跟在你身后，我时常在想，倘若有一天你去了便回不来，那我能做的唯一一件是，是不是就是替你收尸？”
“没有这样的活法，你我之间若是到最后只剩下了这一步，我情愿我们什么都没有。”李聿生气，是生气赵清珵从来都不会将自己放进他的后路当中，赵清珵情愿用自己的一身瘦骨撑起一切，也不肯与他说一句实话。
这让李聿以为的一切，比如从望都一路走过来的携手，比如他与润鹤数次的生死之交，都成了一场笑话。
一场镜花水月、只属于李聿的笑话，伸手一戳，这个梦就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