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夜撞
军医替赵清珵针灸，腰上穴位密密麻麻扎满了银针。
霍焦军账中的这位老军医从前是宫里的御医，后来蒙冤，被流放到边境，碰巧在路上碰到了受伤的霍焦，老师傅提霍焦包扎好伤口，霍焦见他医术卓绝，便用了些办法将他带来了密西军营。
“廷仗非常人能忍受，大人能从廷仗之下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分之幸。”
“但大人这腰……”
邹梦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面色不是很好看，倒是赵清珵神情平静，微微笑了笑，“先生所言我已然知晓。”
“先生不必因此惋惜，生死皆有命，我既没死，便已是上苍开眼。”
赵清珵看得开，只有这条命还在，其他的一切他都无所谓。
医者仁心，听不得这话。
邹梦也看出了赵清珵是个对自己不上心的，他转头看向李聿，“少将军，大人这伤受不得冻，冬日里一定要注意保暖，阴雨天气的时候也常会骨头泛酸，不是老夫吹牛，这一手针灸功夫望都之中当真找不出几个，倘若日后有机会，还请大人来密西长住一阵子，老夫替您好好调养调养，虽做不到痊愈如初，但最起码也能确保大人在天寒时候不必受冻。”
李聿听动心了。
扭头看着趴在床上老老实实针灸的赵清珵，无动于衷。
他早就知道赵清珵的性子了，八风不动，除了自己想上心的事情，其他一分一毫的杂物都扰乱不了他的思绪，眼下见他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远处，李聿就知道赵清珵的一颗心肯定又飞去了格格鲁尔。
李聿有心从邹梦口里头讨点医嘱，比在学堂里念书那一会还要专心，什么穴位按着能够缓解疲劳，什么穴位按着能够缓解腰痛。
等赵清珵想好事情回过神，李聿都快成一个半吊子的大夫了。
他一脸好笑，戏谑地望着李聿。
笑够了，邹梦拔掉腰上的银针，果然，原本僵硬的动弹都动弹不了的地方立马松快了，就像是淤塞的脉络全都被打开了。
赵清珵难得觉出了一丝轻快，朝邹梦长躬：“有劳邹先生了。”
“大人忧思过滤，常年思量过多，再加之通身经络不畅，恶性循环，只会愈发加剧身体疼痛，还望大人能够宽心一二，凡事皆要有所失，才会有所得。”
赵清珵沉默不语。
他不是一个听医嘱的人，倘若他会听医嘱，也不会如今右手连提笔的力气都没有。
“多谢先生嘱咐。”谢归谢，我不听。
李聿哪里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邹老放心，我定会盯着他的。”
“今日再将少将军，比起从前倒是稳重多了不少。”邹梦也不欲多言，收好药箱，朝李聿躬了躬身子。
“望都不比辽东自在，纵然少将军心中苦闷，冷酒还是少喝为妙，冷酒入肠，寒冬腊月的，冷就的不止是心了。”
“还有五脏六腑。”
李聿还想狡辩，挣扎着说了一句：“我没有。”
邹梦笑而不语，像是早就将李聿看穿了。
待邹梦走后，李聿扯了扯衣襟，嗨了一声，“这些老头还真是神了，一眼的功夫就能将咱们看的明明白白。”
半点秘密都没有。
李聿一个人嘀嘀咕咕了半天，最后还是赵清珵拢好衣襟，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该出发了。”
他们在密西大营中故意待了大半天，就是为了给谈载一行人准备的机会。
祖大寿扣着方答一事，可大可小，赵清珵就看谈载和周小敬自己能做到什么地步了。
赵清珵跟着霍焦的车队一路朝格格鲁尔驰行。
霍焦行军的速度比起赵清珵单枪匹马又要快上许多，昨日他从格格鲁尔来到密西大营快马加鞭都用了一个晚上，可他跟着霍焦，一个晚上的路程愣是只用了两个时辰，他们就重回到了格格鲁尔的城门之下。
过了一天一夜的格格鲁尔并没有像赵清珵想象中的那样恢复了正常，城中依旧戒严，甚至比起昨日还要更甚。
赵清珵眉头微皱，与李聿轻声说道：“方答他们被关了整整一天，周小敬作为密西布政使竟然真的未曾出面干预此事。”
“谈载一行人在格格鲁尔当真如此只手遮天了？”李聿发问。
从前不敢确定，但如今的所见所谓，无不在昭示着谈载身为都指挥使的嚣张。
既如此，霍焦下意识看了一眼赵清珵。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看一眼赵家这个毛头小儿，但就是非常下意识的一个动作，这一路来赵清珵表现出来的控制几乎让霍焦这样一位镇守边疆的大将军臣服。
赵清珵伸了伸手。
冲！
马蹄如雷鸣从天边响彻到眼前。
城墙之上原本都已经打瞌睡的士兵猛的一把握住了长枪，吼道：“是不是有敌袭！”
再定睛一看，原来是密西来人了。
守城将士挺胸，抱着长枪，大声说道：“城下何人？速速报上名来！”
“今日城门已关，想要进城且等到明日再来！”
态度及其不敬。
霍焦嗓音浑厚，恍若能够穿破云雾，他一声暴吼：“叫你们布政使出来见我！就说密西霍焦来了，他娘娘的谁敢拦老子！”
“密西来的又如何？”其中一名将士的话音才落，就又响起了一声惊呼。
“霍焦……霍……霍大帅来了！”
“快去通传周大人，霍大人来了！”
尽管北周风气再如何重文轻武，在面对霍焦这样一刀一枪全凭血肉挣出来的军功，任何一位想要坦荡立于天地间的男子都会生出由衷的敬意。
在密西，只要报出霍焦的名号，便足以引起剧烈的震动。
李聿骑在马上，一脸得意：“师父是密西的英雄。”
霍焦踩在密西这片荒凉的戈壁滩上，流下来的每一滴血都成了滋养这片干涸大地的养分，他当然值得所有密西儿郎的敬重。
此时的周小敬完全没有想到，都司内发生的事情竟然会惊动霍焦。
毕竟在此前，霍焦从来都是呆在密西安心打仗，根本就不会掺和到这种事情里面来，祖大寿他们想要闹，就让他们闹，反正过不了几天这事就能过去了。
往年密西大营来格格鲁尔要钱，也不是没有收到过都司的刁难，都司的那群人握着朝廷拨来的钱粮，鼻孔都要朝天上翻去了，恨不得在密西横着走路，每年密西大营的人过来，碰上祖大寿心情好，这钱拿的就痛快，指不定还会好言好语地陪密西大营的人喝几顿好酒，但若是碰上祖大寿心情不好，那群武夫就成了祖大寿的出气孔。
周小敬刚来的时候不是没说过，但都被谈载挡了回来。
说什么布政使大事既然要管，这等小事便随底下人去吧，何至于就劳烦大人了。
再然后一箱银子流进了周府，此事便彻底作罢了。
这也算是周小敬与谈载的妥协。
他身为太子太傅坐镇密西，既然想要一只脚踩到格格鲁尔的官场里面进来，那他就必定需要对谈载做出让步。
“周大人，霍大帅来格格鲁尔了，眼下已经带兵到城下了。”
夜深露重，屋外寒风凛冽，周小敬已经睡下了，听到管家的话，他噌的一下坐了起来。
“霍焦来了？”
说话的功夫，他便翻身下了床榻，小妾软着身子，娇滴滴地说道：“大人，您要去哪儿啊？”
周小敬将人推回床榻上，哄着道：“乖，本官去处理点公务。”
“大人，外头这样冷，有什么天大的事，值得大人您这样亲自去了呢？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