蝼蚁

江愿君：殿下，到了，咱们下车。

江愿君率先下车，楚瑾钰紧随其后，在江愿君的搀扶下跳下马车。

楚瑾钰抬首望向周遭景色，竟还真是青藤山。

江愿君：这青藤山风景格外好，我陪殿下走走吧。

山后是一片很大的湖，楚瑾钰一度以为江愿君想在这将她沉湖。但二人走了许久，江愿君都不见动作。楚瑾钰料得或许是自己太心急了，稍稍隐下心神。

江愿君突然走近湖边，将脚旁的石子一脚踢入湖中，歪过头好整以暇地望向楚瑾钰：

江愿君：殿下，你说这路边石粒，是不是像极了天下黎民百姓。

楚瑾钰疑惑抬头，江愿君似乎并不期待她的回答，自顾自道：

江愿君：哪怕被人踢，被人嫌，被人蹂躏，也只能受着，什么都做不了。再譬如这蚂蚁。

江愿君俯下身，轻而易举地用指尖按死了它，再嫌恶地甩甩手：

江愿君：天生因为种族与缺陷被人视作弱者，哪怕被什么人不小心捏死，还要被人嫌弃脏了手。

楚瑾钰依稀记得，江愿君本不是中原人。是因为母亲改嫁进京，才得以跟母亲来到大宣。

周凌云查到的消息还历历在目：

周凌云：后来他父亲枉死，母亲是外族人，便被视为不详，竟被活活打死。后来听说江愿君受了李公公青眼，再加上科举一举夺魁，才得以入朝为官，平步青云。

楚瑾钰心思翻涌，按这么说，无论怎么看江愿君都是一位十足的完美朝臣。而他之所以做这些，或许正是因为他母亲的死。

楚瑾钰：大人不必句句迂回。

楚瑾钰抬起头，直视江愿君的眼睛。

楚瑾钰：这种情况恶劣，但不得不承认，如此常见。你我如今身居高位，但谁都不能保证自己不会堕为蝼蚁。

江愿君哦了一声，十分失礼地挑起了楚瑾钰的下巴：

江愿君：那殿下倒是说说，若你是那只蚂蚁，你的家被人类恶意冲毁，你会怎么做？

楚瑾钰似乎并未在意江愿君的失礼，偏过头轻笑：

楚瑾钰：自然跟着气味寻过去，也咬烂他的房梁。

楚瑾钰忽然抬头，目光坚定：

楚瑾钰：但大人，我不会因此痛恨所以人类。

江愿君：有趣有趣。

江愿君抚掌笑道：

江愿君：但殿下在臣眼中并非蝼蚁。

江愿君突然偏过头，朝亲卫道：

江愿君：戒严，今日莫要放一只鸟出青藤山。

楚瑾钰神色戒备：

楚瑾钰：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江愿君笑了笑，在楚瑾钰面前撒了一把飞粉，声音逐渐变得朦胧：

江愿君：好殿下，睡一觉吧，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一觉似乎睡了很久很久。

楚瑾钰的脑袋一直昏昏沉沉，手脚像被灌了铅，抬都抬不起来。半睡半醒间，她似乎听见了周凌云的声音。

周凌云：小钰，小钰，快醒醒。

那个梦很绵长，梦里有许多人，有周历，有楚萧，有林苑，有常枫。但梦里的人，是尚活泼乖巧的楚萧，尚廉洁奉公的常枫。那个梦是那么真实，又是那么美好。楚瑾钰想出声，但喉咙笨重，意识逐渐下沉。

那种感觉很奇怪，就像是溺水的人突然被大力士一把捞出水面，初平云脚低。

尽管梦幻破碎，但好歹活过来了。

楚瑾钰缓缓睁开眼，是周凌云紧张又急促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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