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谜底 下

　---洛宥房间---

　　自从洛宥带他进了房间起，那人就一言不发，只是拘束地站着，也不看洛宥一眼。

　　那人眸色淡淡，没什么精气神儿，身上隐约透出一股忧郁，背也没挺直。若不是他年轻的面庞，可能会让人感觉他是一位中年人。　

　　洛宥倚靠着沙发，右手搭在沙发边，托着脑袋，就这么看着那人。

　　“这位先生，你刚说让我来配合调查，我来了。可，你怎么还没开始？”那人有些忍不住了。

　　洛宥就是想要看到这个效果，缓缓开口：“不急。调查之前，你得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莫焐。”那人淡淡地说。

　　“好，现在，我们开始。请问今天上午，你在哪里？”洛宥问，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莫焐，他在观察，莫焐的反应。

　　莫焐说：“我在厨房做事，然后突然身体不适，回房间休息了一下。”

　　“Boss，我们从沈少那里得到了他的资料。莫焐，24岁，今年刚大学毕业，药学专业。”李然的声音从洛宥的耳机里传来。

　　洛宥用手托着下巴，他在想，一个药学专业的毕业生，怎么会来这艘游轮做一名服务生？这其中缘由，一定十分有趣。

　　“看你的年纪，应该刚大学毕业没多久吧，你是什么专业的？”洛宥问，眼里的笑，不达眼底。

　　“药学专业。”莫焐似乎有些慌张，眉头皱了一下。

　　“药学啊，我记得，死者是医药公司的董事长，还真是，很巧呢。我已经，能确定，凶手就是你。”洛宥似笑非笑地看着莫焐。

　　莫焐却没什么反应，说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是啊，不然，你又怎么会用如此拙劣的手法来掩藏自己。我已经知道你的作案手法了。今天上午，你一直在厨房里，你是在等待，邵云峰向厨房点餐。你接到他的点餐指示后，偷偷往水里放了迷药，然后去往他的房间。送完餐后，你并没有着急下手。然后返回了厨房，等待药物发作。你算准了时间，借口身体抱恙返回自己的房间，实则，是去换了一身遮的严严实实的衣服。你偷偷来到邵云峰的房间，用从前台偷来的房卡，打开了邵云峰的房门，藏在门口处，再从口袋里拿出枪，准备趁他因为药物神志不清的时候，一击毙命。不仅如此，你在开枪之前，还特意吸引了邵云峰的注意，你拿着枪，对准他的脑袋威胁他，让他不要出声。你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绳子，把他给绑了起来。他的意识本就有些模糊，所以，倒也没有过于剧烈的反抗。然后，你把房卡往旁边的地上一扔，邵云峰的注意力马上就往那边看去。你算准了时间，就趁他转头的前一刻，对着他转回头左眼的位置那里，扣动扳机，当他转过头来，子弹已经朝他打过来，他完全没有时间躲避。你说，我现在要是去你的房间里，会不会找到还没来的及处理的迷药呢？其实，只要你想，你是能做到不被我发现的。你说是吧？”洛宥道。

　　“如果不是你，也会是别人。我本就没想逃，不然，大可坐逃生艇逃之夭夭，何必等着你来找我。母亲说过，做错了事，就得认。我不能逃避。之所以如此拙劣的掩藏，不过是想看看，老天爷有没有给我眷顾。果然，答案是否定的。”莫焐的神色在提到他的母亲的那一刻，变得幽深，眼底是挣扎的痛苦。

　　“我想，这件事，跟邵云峰做的那批假药有关吧。”洛宥说，眸子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但仔细一看，却又透着一股令人捉摸不透的，深邃。

　　莫焐似乎陷入了沉思，静默一会儿，他突然开口：“这个故事，我一直没在任何人面前提起。在我高三毕业那年，我父亲去世了，家里本就不太富裕，一下子又失去了顶梁柱。

所以，母亲为了供我上学，夜以继日的工作。我也一有空就去打些零工。因为我一心想着要挣很多很多的钱，让母亲过上好日子，再加上我的大学离家很远，所以我一直忽略了母亲。

后来有一次，我回家的时候，发现母亲身体很不好，一再追问下，才知道母亲积劳成疾，患上了肺心病。母亲瘦削的不成样子，脸色蜡黄，时不时就呼吸困难。我就跟学校请了假，想带母亲去医院看看。可母亲却坚决不肯，说去医院太贵了，让我去给她买云峰医药新研发的医肺药。”，

他说到这，声音突然有些哽咽，“然后，我很快便回来了，心里盘算着吃完这个，就带母亲去医院。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那是不合格的药。我去倒了杯温水，就这么把药喂给母亲，她张口，艰难地咽下。

然后，她突然拉着我的手，就把脑袋放在我的腿上，跟我说，‘你小时候啊，也总爱这么躺在母亲的腿上，听母亲给你讲故事’

当时我的心一紧，回想起自己都多久没跟母亲那么亲近了啊。母亲接着说‘儿子啊，你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娶个漂亮媳妇，生个大胖小子，组建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母亲，可能就没那个福分看到你娶妻生子了。对不起，母亲食言了，我可能等不到你做出能治好母亲的药，看不到你成为一个医药学家了。’

当时我的眼眶突然就湿润了，我说‘母亲，你这说的什么话啊，你平时不是最讨厌我说些不吉利的话了吗，怎么你自己也开始说了？’

母亲说，她自己的身体她知道，她撑不到去医院了。话音刚落，母亲就一动不动了。她的嘴角，带着一抹满足的笑。我连忙打救护车，给母亲做心肺复苏，可是一切都晚了。

后来我才知道，是云峰医药的药有问题。他们所做的不合格的药，害死了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洛宥听着，心里也十分感触，眼眶也有些湿润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带着这块手表吗？因为这是母亲今年送我的生日礼物。我也是从她的日记里知道：她发现我喜欢这个牌子的手表，就一直默默攒着钱。

那天，她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商场，才找到了这个牌子的手表。她指着一个最贵的，问售货员。可当她知道价钱以后，发现自己攒的钱，还远远不够。她不愿意放弃，就问售货员，有没有便宜一点的。最后，她买下了一块有些过时的手表。

光那块手表，就花光了她身上所有的钱，连坐车都没有钱。最后，她是一步一步，从那家商场走回来的。我当时看着那段文字，仿佛母亲走路的样子浮现在我的面前，她每走一步，就像踩在我的心上，一阵一阵发疼。

其实，比起邵云峰，我更恨我自己，恨我为什么没能再多关心一点母亲，为什么我没有坚持送母亲去医院，而是选择了去买药，恨我为什么学艺不精，没能救下母亲。我杀他，是不希望因为他这个没良心的商人，害死更多的人，破坏更多的家庭！我是错了，我也认了。”

　　洛宥很是触动，他抬起盛满认真的眸子，对他说：“你的母亲，一定不希望你为了报仇，而选择了杀人。她很爱你，所以，便不希望你做出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方簕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进来了，一直在默默地听着莫焐的话，他那万年冰封的神情，似乎也被这母子深情给融化了，难得透出了几分暖意。

　　莫焐说完，方簕便拿出手铐，把他给拷走了。

　　洛宥坐在沙发上，看着方簕把莫焐带走，心中感慨万千。如果邵云峰没有做不合格的药，如果莫焐能多关心一点他的母亲，是不是悲剧就不会发生？他想，应该不会有这个如果。

　　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坏人，要不是被伤及了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又怎么会，触底反弹呢？他们，也是渴望幸福的吧，可是，谁又给了他们机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