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第三回：别离

　　 陈昱宸在医院住院了半个月，身子一点一点的好起来。

　　他右边的脸颊也没显得那么异常丑陋，不会第一视线落上去让人感到害怕。

　　他知道没多少时间了。

　　等他再修养几天，就要离开这个小县城了。

　　这个海岛是他和她的老家，却容不下他了。

　　谷雨时节后的天气，雨量渐渐地增多。

　　这几天一直都是阴雨绵绵，仿佛是春季在不舍地告别。

　　这几日的连续雨量，仿佛提前到来的雨季，这是给人的一种错觉。

　　阴雨的天气，偶尔夹着几个春雷，犹如晚春不甘地吼声。

　　时而阵雨地天气，让人愈加地烦闷。

　　休学了半个多月，陈也习惯了。

　　他没有复习也没有看书，他的心思不再这。

　　他一直想找机会离开，却被爸妈轮流的照看，弄的找不到时机。

　　今天4月28号，是林璃雪的生日。

　　陈昱宸终于找到了时机。

　　陈昱宸起身坐在接近木柜的床沿，拉出抽屉，从里边拿出一个假发型头套。

　　这个黑发假头套是他叫他爸爸给他准备的。

　　他总要出去，顶着一张丑陋的脸面，他没那么从容不迫地去面对非议。

　　流言蜚语最伤人，他还没强大到可以把它忽视。

　　他换了一身灰黑衣服，带了假头套，改头换面了一个人。

　　他走出病房，有好几人注视他，却没能注意到他是半个多月前被送来的毁容小男孩。

　　他很悠哉地在医院走着，往出口的方向去。

　　医院外，风追逐雨，雨追赶风，风雨联手起来嬉戏着天上的乌云，整个天地间都处在雨水之中。

　　阴沉沉地春雨，像暮年的老爷爷在高空中打太极，推来让去，含含糊糊地落下大地。

　　此时的风呼呼地刮着，雨哗哗地下着。

　　虽不大却稠密。

　　陈昱宸拿着雨伞走出医院，他向前方望去，街道上只有依稀的几个人影，街道上全是白花花的水，这一眼瞧去，就知道这场雨下了不少时间。

　　近看可以看见依稀可见的人影，远看的视线却只能看见楼房和树木模模糊糊的影像。

　　他穿梭在街道上，雨伞顶着哗哗直下的雨，冷风吹的雨伞呼呼响。

　　他走出两里路，才走到搭公交车的站点。

　　将近一个小时，公交车停在了陈城镇。

　　越到陈城，陈昱宸越心烦意乱。

　　他迈着沉重地步伐，下了公交车。

　　他收起雨伞，任细雨拍打。

　　下了好久的雨渐渐小了，却也没能洗刷掉他内心的烦躁。

　　他不安，时而缓慢的步伐，时而疾走的步伐。

　　再不安，终点不躲不闪的在那等着他。

　　越靠近终点，越心慌，因为终点有他爱的女孩。

　　他一方面还没想好见到她该怎么开口，但另一方面想到即将就能见到心爱的女孩，他的精神很难得的出现了一丝振奋。

　　一方面黑暗，一方面光明，相互夹着，很矛盾。

　　他终于鼓起勇气，推开她家的门。

　　赵静不在。

　　他松了口气。

　　吴梦瑶不在。

　　他叹了口气。

　　突然间，他像是想到什么，抬起手腕看了一下电子表。

　　他恍然明白，她为什么不在家。

　　现在是下午三点半，难怪她家没人。

　　她不在，他的心忽然地一空，浑身像是丧失了力气，双腿瘫软在了院子地上。

　　陈昱宸就静静地坐在地上，直到一个小时后，吴梦瑶出现。

　　她还在纳闷，她家的门怎么开着呢？

　　当看到她日思夜想的人，她猛地扑过去，环抱他。

　　两秒，她松开。

　　她心疼地拉起他，泪流满面。

　　“怎么这么傻……”

　　她害怕他浑身湿透受凉，连忙拽着他的手，把他带到她的房间。

　　他红着眼，贪婪地用左眼看着眼前心心念念地女孩。

　　他任由她脱衣服，任由她帮他擦身子。

　　他感受她的颤抖，她的心疼，还有她满满的爱。

　　她知道，有些事，迟早要面对。

　　她隔着短短的距离，嗅到他身上散发的淡淡泥土的味道，泪如雨下。

　　“你在院子坐了多久？为什么不进来？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心疼多担心吗？”

　　她哭着瞪他，噼里啪啦地数落质问。

　　他是在惩罚他自己吗？

　　他是在惩罚她！！！

　　“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她在质疑，他不相信他那么傻，任由雨淋。

　　“瑶儿，我是在惩罚自己的，没能保护好你，让你委屈了。”

　　他看着她，有些心疼。

　　他是在惩罚自己，要在今天把这么好的她推开。

　　他在医院的这近二十天，想必她也不好过。

　　她的泪水似黄河泛滥，决堤，汹涌澎湃。

　　他心疼地擦着她不停落下泪水的眼眶，慌如躲雨的蚂蚁般无措。

　　“不哭了，好不好……”

　　“别离开我……”

　　她的委屈他知道，这就够了。

　　她害怕的是他的离开。

　　沉默就这么无声地蔓延。

　　她在等他的决定。

　　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合适。

　　千言万语道不尽，卡在心口欲言止。

　　十几秒后，吴梦瑶停止了哭泣，担心地问：“林姨她还好吗？”

　　“她没事了，倒是你状态很差，都瘦了一大圈。”

　　他抿了抿唇，眼睫毛颤了颤，语气充满疼惜地说：“都怨我，让你受苦了。”

　　“不怨你，昱宸哥哥。”

　　该怨的人也该是她。

　　事情发生的太突兀，她这些天想了很多很多，怎么想都是她的错。

　　若不是因为她而起，她的昱宸哥哥也不会遭受无妄之灾。

　　陈昱宸看着他的瑶儿，她就是这么的好，他很心酸很无奈，只能不甘心地苦笑了下：“对不起！”

　　这一句对不起包含着他妈妈对她的伤害，也包裹着他对她的爱。

　　她似乎感受到了别离的氛围，双腿突然地站不稳，晃了晃，被陈昱宸揽住腰。

　　“别走行吗？”

　　她知道他的离开是迟早的事，但她还抱着一丝丝期望。

　　他强忍住不舍以及汹涌澎湃的心绪，松开揽着她腰的手，看着她说道：“瑶儿，我必须要去国外治疗，但我会很想你的。”

　　是啊！他要去治疗的，她怎么能那么自私的让他留下来。

　　“那到了国外，昱宸哥哥要给我打电话。”

　　“抱歉。”陈昱宸压下嗓子里翻涌的哽咽：“在治疗期间是不能被打扰的。”

　　他很残忍不是吗？

　　他就这么的一刀捅进她的心。

　　她很疼的。

　　“那报个平安总可以吧？”她抽泣着看着他的左眼，像是明白什么似的，哀嚎了一声：“昱宸哥哥，你太残忍了。”

　　陈昱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

　　她眼里期许的光芒一下子暗了下去，连她那希翼的心灯也熄灭了。

　　整个房间静默无声。

　　他怎么舍得？

　　但他不得不这么残忍地扼杀她希翼的光源。

　　这对她是最好的结果。

　　她抽抽泣泣了一会儿，像是收起了悲痛的情绪，突然一改之前的柔弱，整个人变得异常的冷静。

　　“既然昱宸哥哥舍得下我，那么昱宸哥哥你走吧！”

　　陈昱宸看着像似变了一人的吴梦瑶，在转身之前，很是贪婪地深深看了她一眼。

　　她也是，在他转身后，她的双眼很是贪婪地注视着他的背影。

　　直到他走出了她的房间，她还是怔怔地目视前方。

　　仿佛是过了好久好久，她的思绪才慢慢地一点一点的聚拢。

　　风经由窗口吹进来，带着丝丝凉意，穿过她的皮肤渗入她的心里。

　　他走了，她和他没有任何一丝回旋的余地了。

　　但她给自己留了条后路，她会一直等着他。

　　等到他治疗好了之后，愿意面对她。

　　她会一直等下去。

　　她抹了把泪，踉跄了一下，站稳，然后收拾好情绪，走出房间。

　　她该准备晚餐了，她妈妈快从地里回来了。

　　她不想让她妈妈看到她萎靡不振的状态。

　　本回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