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夕阳

“你说——什么——！”完全没意料到慕一隅突如其来的毒舌反击，余飞气到金色短发根根炸起，冲到慕一隅桌前将他衣领攥起，“你有种再说一遍！”

“我说。”慕一隅眼底的墨黑越发深沉，他一手解开余飞紧攥衣领的手指向反方向重重掰去，嘴角稍一上翘，声音轻慢地重复，“吊、车、尾。别烦我，听明白了吗？”

不小的动静让周遭同学纷纷侧目，黎洛惊惶之余拼命拽住在暴走边缘的余飞，扯着他往座位上坐：“余飞！你没事老惹慕一隅干什么！你少说两句啦！”

气到语无伦次的余飞被黎洛暴力镇压在座位上仍旧没缓过来，指着慕一隅向黎洛控诉：“我说小黎洛！你听到了吧！慕一隅这家伙他——”

“是是是我听到了。”黎洛从包里掏了一瓶早上来不及喝的豆奶，迅速插上吸管塞进余飞嘴里，又将自己的作业摔在他桌上，“第N次没做作业的人没有资格挑衅别人，闭嘴抄作业吧你。”

或许是想到了化学老师的雷霆之怒，余飞愤恨地咬着吸管，回头瞪了慕一隅一眼，便不再说些多余的话。

平息了这场纷争的黎洛这才松了口气，她无意中回了头，却瞥见慕一隅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还轻轻哂笑了一声。

黎洛“腾”地一下脸变得通红，她恼怒地转过头，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离这两个人都要远一点。

区别于慕一隅的全能和余飞枝杈明显的技能树，黎洛如同大多数的平凡高中生一样，对所谓的“天赋”感到迷茫。说是青春美丽，在学校里的确小有人气颇受肯定，但也没到能够出道当艺人的程度；也爱写写画画，但仅限于自娱自乐的水平，拿出去没有任何竞争力；乐器方面也只有小时候被妈妈按着头学了几年钢琴的经历，估计还不如余飞摸索几个月来的熟练。所以对她而言，梦想是很奢侈而遥远的东西，她只有努力地学习再学习，在千万考生的洪流中争取一个不错的大学名额，之后找一份薪水可观的工作。过上普通而富足的生活，找个还不错的老公，这就是少女黎洛能想象的未来生活的全貌。

所以在这些短暂的小插曲后，黎洛很快又全神贯注地沉浸在了知识的海洋里。由于就快到期中测验，要复习的内容多到接下来的课间她都无暇休息，时间对她来说过得飞快，一抬头的功夫，便到了放学的时间。黎洛疲惫地揉揉自己的脖颈，手机弹出的日历提醒她今天有“美妙数学部”社团活动。

其实黎洛加入的初衷非常功利，因为数学科目是短板，就随意地报上了这个社团。

虽然社团名称听起来枯燥无聊劝退了不少人，但仔细了解下来，黎洛逐渐地了解到了一些数学的趣味，数学成绩也得到了飞速提升，因此社团活动倒也参加的积极。目前现任部长是隔壁班的同学李奈奈，一个传闻中IQ超过200 的家伙，但由于此人实在是太怕麻烦以及过于懒散，所以美妙数学部的活动时间非常随机，偶尔被放鸽子也是常有的事。

所以当黎洛气喘吁吁地推开美妙数学部位于艺术楼顶层活动室的门时，和坐在里面的五名成员成功地再次大眼对小眼了。

“李奈奈部长又？”黎洛靠在门上无力地问道。

“嗯。”其余部员悲愤点头，“说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不太开心，让我们自由活动。”

黎洛心里还惦记着考前还没完成的一大堆复习任务，兴致缺缺地和部员们一起讨论了几道题，便借故先离开了。

摩尼的艺术楼建得极美。设计师奉行着“与自然共生”的艺术理念，艺术楼的内部地面多为缓坡构造，远看如同起伏连绵的波浪，自然的弧线形随处可见，葱郁的绿植在楼层间自由生长，葱葱郁郁的树影倒映在剔透玻璃墙面之上，绘出了最奇妙的自然之画。

如果不是因为社团活动，黎洛极少来这里。静下心来漫步其中，一步一景，让人不自觉地感觉到放松自由了许多。由于部门借用的教室楼层高，远远不如低层热闹，走廊上少有人走过，黎洛索性漫步目的地闲逛起来。

再往下一层，黎洛便隐隐地听到了悠扬的琴声，不同于小提琴明亮圆润的音色，它更为深沉丰满。黎洛不自觉地跟着音符走着，弓弦之间温柔地交错，琴弓所到之处擦出星点花火，映出少女行屈膝礼时提裙间的粲然一笑，另一瞬又能望见绅士轻柔伸手时最盛情的邀请。黎洛放轻了脚步，向着那扇未关紧的门内望去——

少年坐在一片金光中。

夕阳将落，大片橙红的阳光透过落地玻璃窗倾洒在他的身上，碎金将他的轮廓勾勒。他怀中的大提琴仿佛无上的艺术品，随着主人舒展自如地运弓，琴身上光芒跃动，无数的精灵在琴弦上起舞。

暗影在少年的面部氤氲起了卷缕烟雾，如果你仔细向里看去，或许隐约能看到他温和下垂的眼睑，以及嘴角和煦的笑意。他随着流动的音乐起伏，空气中的微尘凝滞在时间的长流中，看不见的湖泊在他脚下绵延向远方，纯白的天鹅在如镜的水面划出两道粼粼的星痕，此刻便是世界上最轻盈自由的存在。

黎洛睁大了眼睛向里望着，许久未眨的眼中不自觉地充盈起泪水。此刻“美”的概念在年少的黎洛面前第一次拂去了烟尘肆布的面纱，现出了它本来的面目。他那么近，似乎伸手就可以抓住；又离她那么远，如同海市蜃楼般遥不可及。

此刻的少年是随心所欲、毫无束缚的。他全心全意地用怀里的乐器编织美梦，肉眼可见的热爱生长成藤蔓，繁叶与花朵将他包围，保护着熠熠发光的梦想。

黎洛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了起来，初生的稚嫩小鹿懵懂地在里面冲撞，她感觉到隐隐作痛，却又不受控制地沉溺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