煲汤感谢
保温桶里的羊肚菌乌鸡汤虽失了砂锅现炖时咕嘟冒泡的锅气，色泽金黄的汤面上浮着乌色的鸡肉，缀着橙色的虫草花丝，清淡的药香与菌香相得益彰。
郑父打开盖子后眼前一亮，连连对郑母夸赞着你的手艺。
“我们这还没尝过粤东菜呢，小满也算让我们开开眼了啊。”
郑母从桶中舀汤时还不忘夸你，郑南讨巧卖乖地同母亲抱怨她的“偏心”。
郑父趁乱悄悄给自己盛了一小碗汤，一饮而尽后，闭眼咂摸着嘴，一副回味无穷的样子。
“谁让你先喝的，嘴真快，等儿子跟顾老师回来一块儿吃啊！”
郑母使劲地拍打郑父的手，郑父依旧笑眯眯的，振振有词道。
“小满这锅汤是孝敬我们俩的，他们啊，得靠后站。”
“叔叔说得是，趁着汤还热着阿姨您和南南也先尝一点吧，等他们到家估计都凉了，加热之后就没现在那么好喝了。”
你拿起汤勺，盛出两碗汤分别递给郑母和郑南，见她们两人喝下，餍足神情不似作伪，你暗暗松下一口气。
“这粤东菜就是精细哈，拿药材煲汤都这么鲜。”
“那还不是小满手艺好，让你做，估计都给祸祸了。”
“小满你替我说说话呗，这菌子是不是我帮你泡的。”
郑南和你笑闹着，完全没有冷落你这个外人的意思。
如果终将离开哈岚，你对这里一定会无比不舍。阴霾笼罩着的过去，正逐渐被无数道日光穿透驱散，哥哥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吧。
“什么菌子？让我看看，哟，这都吃上了？”
郑北脱下外套，走进店内，他虽然语气轻松随意，可神态间那股被掩饰得很好的疲惫感还是泄露了几分，你敏锐地发觉。
你顿时心生疑虑，朝他的身后看去时，不见顾一燃的身影，这使你的疑虑再度加深。
“哥，你看看这鸡汤，跟往常有什么不同？”
“还整上找不同了，还能有什么不同，是你进厨房添乱把盐放多了？”
他同往常一样和郑南抬杠，却很给面子的凑近观察着眼前的汤。如果不是捕捉到他神态中的倦意，你怕也是要被他蒙混过去。
待看清汤中的食材，他扬眉笑道。
“咱家这汤还整上药材了？这么精细的玩意儿，肯定是小满做的吧。”
“算你聪明，这碗赏你了。”
郑南端着一副与有荣焉的架势，被郑北笑叱一句“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她咬牙切齿，重重拍向郑北的后背，却还是将手中盛好的汤递给他。
你心不在焉地看着他们互动，偶尔郑南提到你时，你才会打起精神同他们搭腔。
郑北看你好几眼，几乎和你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同时触碰上，每次都是你像被烫到一般，瞬间躲闪开来。
饭吃完后，你垂着眸子，唤他的语调中带了几分颤抖，像被雨打的嫩芽似的。
“北哥…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郑南听后，当下便深深吸进一口气，将双眸睁得很大，和郑父郑母交换过眼神之后，彼此之间的雀跃与激动差点掩饰不住。
反观郑北，镇定自若地放下碗筷，并不吃惊。你咬唇缄默，鼓起勇气同他对视。
“我去陪爸妈洗碗去了啊～”
郑南飞快地收拾好桌上的碗筷，头也不回地跑去后厨。
大厅只剩你和郑北以及三三两两正在用餐的散客，周围明明有熙攘的喧嚣声，却显得格外静谧。
你开口打破了沉默。
“北哥，最近你们任务很重吧，你那么累，应该好好休息的。”
你决定先从关心的问话开始，来缓和两人独处时淡淡的尴尬。
可郑北并不按常理出牌，他迟迟没有应答你的话，而是起身落座于你旁边最近的位置上。
你和他的距离瞬间被拉近，这使他周身自带的压迫气场愈为强烈，可在靠近你之后，又奇迹般地感受不到了。
你不解郑北的行径，只能拧眉看他，却被他不轻不重地戳了两下脸颊肉，在你愕然的目光下，他才露出了笑容。
暖黄的光晕旖旎又令人眩晕，被他高大的身躯挡在身后，倒像极了胶卷相片摄下时的背景点缀，他笑起来时露出的虎牙是唯一和稳重外表不相符的地方，却异常和谐。
“你，你干什么？”
你只能结结巴巴地质问，话语之中毫无底气像泄了气的球。
“有什么想问的就问，不用在我这旁敲侧击。”
“你生气了吗？”
听到他略显严肃的话，你嗫嚅着询问，却已经自动认定了他就是在生气，无措得绞紧了手，低下眸子思索着措辞，准备乖乖认错。
在你出神的间隙，他猛然将手放在了你的头顶上，紧接着又大力地揉了两把，跟哄小孩一样和你说话。
“昨晚才跟你说的别瞎想，现在又瞎想了？生你什么气呢，你汤做那么好喝，我吃人嘴软，哪能呢？”
外面的气温依然寒冷，故而暖和的室内窗子玻璃上结出了白蒙蒙的雾。
你眸内瞬间聚集出了湿意，却勾唇粲然一笑。
“你真挺累的吧？这句不是旁敲侧击。”
顿了顿，你还是问出了内心的疑虑。
“但我确实有别的事想问你，为什么今晚我哥哥和赵晓光没跟你一起回来呢？”
郑北笑意加深，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地回答了你的问题。
“他们擦破了点皮，在医院呢，你哥照顾赵晓光……”
“赵晓光怎么了！！！”
一直躲在门前偷听的郑南“啪”得一下，推开了后厨的门，气势汹汹地疾步走来。
“擦破了点皮需要去医院吗？还需要人单独照顾！？哥你当我们三岁小孩呢？”
郑南的诘问正是你内心所想。
“不是，你…”
郑北焦头烂额，还没来得及回答郑南的话呢，又看见你泫然若泣的眼神，只能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不骗你们，明天跟我去医院看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行吧，小祖宗跟大祖宗？”
你们两人根本无暇顾及郑北究竟说了什么，郑南正拉着你传播着焦虑。
她把郑北过去报喜不报忧的事迹全都抖漏出来，直到你听到他将所受的刀伤也能含糊成擦伤之后，你再度泪眼汪汪地瞥了他一眼。
这下流泪却不止为了担忧哥哥了，而是感动于他对缉毒事业的一片赤子之心。
眼前一片黑暗，你眨了眨眼，瞬间意识到是郑北用手盖住了你的眼睛，惊得不自觉微微张口。
“别这么看我。”
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像夏日雨季来临前那般闷热。
你的泪水顺势滑落，沾湿了他的掌心，他这才触电般收回了手。
当你再次抬眸看他时，他神色复杂地紧紧盯着你，那眸光，像极了一张缠人的蛛网，又像是炙人的火舌。
你忽然看不懂他了，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里盛满的情绪究竟是什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