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奇探66
卢佑嘉身着军装站在巡捕房的院中央，连日冷雨后的霁色暖阳落在他肩头，英挺剑眉下的褐色眼眸隐匿少许乖张，带兵打仗后周身气场已不似留学时那般张扬。
一见白明苏从台阶上走下来便立刻眉开眼笑地迎了上去，走近后才发现她眼尾泛红，卢佑嘉的笑容凝在唇角，正色道，“谁欺负你了？”
“没有。”白明苏抬起温润的眸子注视着他。
“你哭丧着脸说没有，我怎么相信？”卢佑嘉瞥了眼身后办公室的门牌，见上面写着“探长办公室”了然道，“一看就是失恋了。”
那晚百乐门发生命案，卢佑嘉才知白明苏身边的乔楚生是公共租界中央捕房的探长。
卢佑嘉挑眉“啧”了声，“林深要是知道这个消息不得立刻踩着风火轮来？”
在英国留学的时候白明苏已经习惯他没个正形，便也随他说去了。
“不过你那男朋友看不上我堂妹还情有可原，要是连你都不珍惜那确实不知好歹了。”卢佑嘉凑近白明苏“遗憾”地摇了摇头。
“你再不说正事，我可让巡捕赶你走了啊。”
“巡捕房你家开的吗？”
“阿斗。”
“是。”
卢佑嘉连忙冲阿斗摆了摆手，“还来真的啊！”他见乔楚生的身影出现在办公室门口，顿时来了兴致，高声道，“我约了林深，他说金门大酒店有你爱吃的佛跳墙，勉强让我跟你沾个光，走呗，一起喝一杯，我车就停在外面。”
背对着探长办公室的白明苏还没有完全缓过神来，“我……”
卢佑嘉见她要拒绝，立刻打断道，“我好不容易来趟上海，你不会连这个面子都不给我吧？”他一手抚上皮带，一手指了指大门外，歪着脑袋看着白明苏一本正经道，“你出去打听打听有多少人想跟浙江督军的儿子吃饭。”
许是被他的聒噪惹烦了，白明苏迈步向验尸房走去，卢佑嘉见状立刻拉住她的手腕，路过的巡捕纷纷侧目。
卢佑嘉挤眉弄眼低声道，“这么多人看着呢！你真不去啊？”他凑近几分，“我真的有正事要跟你说，等到了金门大酒店你就知道了。”
“放手。”白明苏挣了挣手腕，“我换衣服，你要进来看吗？”
卢佑嘉立刻松开了手，“我反正不吃亏。”他作势要抬脚，阚大个急匆匆地从台阶上跑下来，“先生，验尸房非验尸官不得入内，还请您见谅。”
阚大个一边说着一边推着卢佑嘉向门口走去，还忍不住瞄了眼台阶上的乔楚生，“您在外面等吧。”
因为尸检会在衣服上留下尸体的味道，所以白明苏一般会在验尸房多备一套衣服，她系好旗袍盘扣，转过身抬眸时乔楚生正站在验尸房门口。
白明苏拿起手包，缓缓走到他面前问道，“乔探长，有何贵干？”
“钱亦茹的验尸报告出来了吗？”
“血检和毒检结果马上就出来了，小宇整理好后会给你送过去。”
她刚要迈步离开，乔楚生立即跨出一步挡住了她的去路，“小宇请假了。”
“怎么会？我刚刚还看到他了。”
乔楚生挑挑眉，“刚刚请假的。”
白明苏抬手瞥了眼腕表，“我跟朋友去吃个饭，晚点回来整理给你。”
“我现在要看。”
“这么急吗？”
“这是命案，作为验尸官，你不会连这点责任心和职业道德都没有吧？”
白明苏这才反应过来，他根本就是在刻意“为难”自己，“那我辞职行吗？”
乔楚生倏地眼神闪烁，喉结滚动一声，“你……你这就不是职业道德的问题了……”
“我人品有问题。”白明苏上前一步打断了他，盯紧乔楚生略显慌乱的眼眸，“我黑帮出身，你还指望我品德高尚？”
她说完理了理鬓发，凑近乔楚生耳边说道，“乔探长那里没有好茶，外面多的是。”
“白明苏，你最好不要乱来。”乔楚生的舌尖抵上后槽牙，咬牙切齿道。
她冷笑一声，“乱来？你是我什么人啊？管我做什么。”
乔楚生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咬牙深深吸了口气，验尸房的门随即传出一声玻璃落地的脆响。
卢佑嘉刚进金门大酒店的包厢，手下就押进来两个身穿色黑西装、浑身是伤的人。
林深解开袖口的纽扣，缓缓卷起玄青丝质衬衫的衣袖，“你这是做什么？”
卢佑嘉轻抬下颌，瞟一眼白明苏道，“在盛七小姐的舞会上跟踪明苏的，我见她要去案发现场，便自作主张派人逮了。”
白明苏指尖的瓷杯落在桌子上，杏眼微眯，“哪家的呀？”
“嘴硬得很，大刑都上了，一个字都没套出来，是条汉子。”
白明苏站起身，走到两人面前勾唇道，“在黑道上混的，很多人都不怕死，可有些时候活着比死可怕多了。”
那两人对视一眼，传闻中白明苏是上海滩青龙帮白风堂的堂主，当年白风堂可是在众多帮派中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的，半晌他们颤颤巍巍地开口道，“白大小姐饶命。”
林深垂眸语气不紧不慢道，“扑风还是劈党？”
“都不是。”两人跪下身，“我们但求一死。”
良久白明苏抬眸沉声道，“你们为那混账玩意儿连命都不要，不知道老九爷泉下有知，该欣慰还是悔恨。”
卢佑嘉一脸不解，“谁？”
“她弟弟，这两位应该是顾家当年由顾九爷培养的黑道死士，他们的家人已经全部善后。”林深给卢佑嘉倒了杯酒。
“这年头还有死士呢？”卢佑嘉惊诧道。
“老九爷死后所剩无几。”
卢佑嘉见白明苏垂眸叹了口气，了然点点头道，“我是浙江督军之子卢佑嘉，回去告诉你们主子，白大小姐是我的朋友，他若敢伤她分毫，老子可不谈交情，只索命。”
“是……是。”
“滚。”
那两人以为自己听错了，趴在地上不敢起身，也不敢说话，他们被抓时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怎么？要留下喝一杯啊？”卢佑嘉哂笑道。
两人连滚带爬地出了包厢，卢佑嘉向白明苏挑了挑眉，“看来你们黑道也不全是你与林深这样的，也有跟我一样的混球儿。”
“卢佑嘉，你是不是对黑帮有什么误解？”白明苏目光一瞬阴冷锐利。
卢佑嘉瞥了眼林深，眨眨眼道，“你别叫我全名，听着这么瘆人呢，有一种马上要被打开天灵盖的惊悚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