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心事

从上大学起,她跟林逸的每通电话都不会少于30分钟。考研压力最大的时候,跟家里吵架吵到心力交瘁的时候,她有时甚至能跟林逸打3个小时以上的电话诉苦,两人聊到手机没电都是家常便饭。这么多年来,林逸也非常乐意的倾听她所有的心事,难过也好,痛苦也罢,他都愿意耐心的听她说完。

  即使很多时候,他无法直接给出一些建设性的意见解决她面临的问题,但作为同学,朋友以及男闺蜜,他佩服她“为爱痴狂”的勇气,也欣赏她敢爱敢恨的人生态度和她对徐晨数十年如一日的矢志不渝的真心。

  人生中能交到这样有质量的朋友,确实是一件很幸运的事。学生时代的思语不是一个有太多朋友的人,那时候的她心气很高,班里同学的家境大多不如她,除了偶尔一两个说的上话的,她和其他人基本都玩不到一块去。

  倒不是她势利拜金,她只是觉得同班同学跟她比起来都很幼稚,不爱学习就算了,还总是喜欢八卦男女同学之间的一些“绯闻”。如果你不参与讨论,就是不合群,而她本身就不是一个喜欢八卦的人,她有自己独立的私人空间,有对她很好的秦宇,有喜欢的歌手徐晨,她的特立独行跟当时的班级氛围总是格格不入。

  不了解她的同学,总以为她心高气傲,瞧不上任何人,她不想解释,也懒得解释。和烂人烂事纠缠不清,就不是她的风格。这也是为什么当年12,3岁的思语,能得到当时22,3岁的秦宇的欣赏和爱慕。不是她多有手段和心计,搞得定比自己大10来岁的人,而是因为秦宇打心底里欣赏那个年龄阶段的她,那种超乎年龄的成熟和独立。

  她理解秦宇的工作性质,对他也没有太多的要求。空乘这份职业,看似风光,实则十分辛苦。没有特定的周末节假日休息,大半时间都在天上飞,挣得虽然是不少,吃的却是青春饭。过了30岁基本就得退居一线,要做到乘务长又很难,几乎是万里挑一。

  她从来不会无理取闹男友没时间陪她,也很少过问他的社交、薪资、家境这些私人问题。而且秦宇休假的时候,是一定会抽时间陪她的,她觉得这样就可以了。如果徐晨哪天坐了他当班的那趟航班,他还会跟她“炫耀”一下。

  和其他男生不同,秦宇很理解她对徐晨的“迷恋”,他是那种看问题很成熟的人,在他看来,那个年龄阶段的女生,有个自己非常喜欢的歌手或者明星,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而且,他也看过几期《超级偶像》,觉得徐晨是一个很稳重很有上进心的歌手,她喜欢徐晨也无可厚非。秦宇也是这个年龄阶段过来的,他印象中13,4岁的女生,要么太幼稚,要么就只知道学习。像她这么有个性、有意思、家教又特别好的女孩,他的确是第一次见。他甚至觉得,她比自己之前交往过的年龄相仿的两任女友都更有魅力。

  学生时代的她,虽然鲜少和同龄的同学打交道,但却有一个知她懂她且情商极高的男朋友,还有徐晨这么阳光帅气让她心心念念的偶像,她就觉得已经足够。那时的她非常不能理解爸妈为什么总说她封闭自己,不和同学交流,甚至说她完全不像是正常的同龄人,还问她要不要去看看心理医生。

  她也不能理解为什么父母总是逼着她去“合群”,觉得她必须和班上同学打成一片才“正常”。以她当时的年龄,也实在不知道怎么跟爸妈解释。她既不能“曝光”秦宇的男友身份,也更不敢多谈她对偶像徐晨的“迷恋”,她的压抑和委屈,这么多年从来都是深埋心底的。

  整个家里,只有远在S省D市的堂哥跟她关系最好,也最懂她,但远水始终解不了近渴。堂哥当时也上大学了,也有自己的学习和生活,总是跟他说一些自己的私事也是不妥的。无论哪个年代,想要真正做自己,都是不容易的。

  因为在这个过程中,会有人不理解,有人冷嘲热讽,甚至有人觉得你性格有问题。而思语就是一个始终都要做自己的人,她太明白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让她为了迎合世俗,去活成爸妈希望看到的样子,她宁愿与世隔绝。

  真正懂思语的人,都知道她并不“另类”。林逸欣赏她的敢爱敢恨,直言她就不是普通人。女闺蜜周鑫喜欢她的爽快耿直,豁达真实。秦宇喜欢她成熟独立,有主见,有个性;“高手”更是懂她所有的想法,不仅支持她去实现自己的梦想,还非常理解她这种非普世的价值观。

  懂你的人,从来都不需要你解释太多;不懂你的人,你解释再多也是鸡同鸭讲,自寻烦恼。因为真正的志同道合,从来不是要求你和别人完全一样,而是我能欣赏你的与众不同。

  翌日早上5点,香港中环XX酒店。

  “如果有一天,我消失在…”早上5点整,闹钟准时响起。

  这还是收录在徐晨早年发行的一张专辑里的歌。她是个恋旧的人,闹钟铃声和来电铃声这么多年都怎么没换过,就算换歌也都是在徐晨发行的那些专辑里选。洗漱完收拾行李,化了个淡妆,拿上房卡准备去前台退房。她刚锁上门,徐晨也正好从隔壁房间出来。20多年了,他眉宇间多了几分英气与成熟,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帅气。她不否认,当年她一眼就喜欢上徐晨最直接的原因,就是因为他长得帅。

  “早啊,Amy昨天定的车一会到楼下,跟我一起去机场吧。”徐晨的语气很温柔。

  “好啊,老板给我省了打车的钱,我求之不得。”她一点也不客气,其实她心里是很高兴的,只是面上不好直接表露出来。

  “果然是土生土长的C市人,干什么事都是精打细算的。”

  “徐总,您这种已经实现财务自由的人,当然理解不了我们这种底层打工者的心酸。像我们这些在上海北京这种寸土寸金的大城市打拼的人,可不得能省则省。”虽然掩饰得很好,但她的话中却透着几分无奈和辛酸,不过她不知道徐晨有没听出来。

  她当然不知道,其实徐晨对她的经历很早就了然于心。当年他一直不理解思语为什么会离开待遇优厚的外企,去到他那个小工作室做一个普通的创意专员。以她的学历和资历,何愁找不到更好的平台施展自己的才华。一番调查后他才知道,这个平日里话不多的女孩,内心所有的坚韧和执着,全都是因为他。

  “这是对星晨给你的待遇不满了?下个月开始,给你涨薪20%?回去我让Amy跟财务报备一下。”钱对于如今的徐晨来说,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如果她有这方面的需求,他自然也会答应。

  “老板的心意我领了,但俗话说得好,无功不受禄。不明不白这么大幅度的给我一个人涨薪水,对其他员工也不公平,我只要我应得的那部分。”说辞虽然官方,但她真的很开心。不完全是因为徐晨愿意给她加薪,而是这么多年,她终于通过自己的努力,得到了徐晨的一句认可。

  多少次,她都想好想告诉他,“徐晨你知道吗?我那么努力的让自己变成一个优秀的人,就是为了站在最显眼的地方,让你看到。”然而那时候,思语还不在北京,还在为考北传的研究生奋笔疾书的努力着,还在为自己到底考不考得上北传而痛苦纠结,而那段最艰难的日子,她就是靠着对徐晨最执着的爱和对北京最深的执念熬过来的。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挺“没用”的,哪怕徐晨只对她温柔一点点,她都能开心一整天。他笑起来的时候,她就觉得全世界都亮了。坐车到机场,大清早的困意还没完全散去,一路上两人并没有交谈太多。坐早班飞机的人比较少,到机场后,Amy帮他们换完登机牌,过完安检就直接去候机厅候机了。到达候机厅的时候,离他们这趟航班起飞还有差不多40分钟。坐不住的她先起身,走到候机厅的大玻璃窗前,若有所思。

  “一个人站在这里想什么?”徐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她身旁,还顺带给她带了杯COSTA的黑咖啡。

  “没什么,只是觉得时间过得有点快。15年前我刚到北京,刚到北传读书的日子,还记忆犹新,后来我留在北京工作,再后来,加入星晨。将近半生的青春,都给了北京这座城市。记得6年前我加入星晨的时候,整个公司也就300来人,如今,星晨都已经在香港上市了。”她不无感慨,青春里最好的那些年,她都毫无保留的献给了北京这座在她眼里金光闪闪的城市,还有她最爱的徐晨。

  “世间最留不住的就是时间,一转眼我也出道20多年了,当年我还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音乐学院的学生,啥也不懂就去参加了个歌唱比赛,想着上个电视露个脸啥的还挺有意思,谁知道自己误打误撞的进了总决赛,最后竟然还进了全国三强。讲真,现在想起来,我自己都不太相信这是真的。”徐晨也跟着回忆起了自己刚出道那会的时光。

  “那年我第一次在电视上见到你,就觉得这个男生方方面面都符合我少年时代对梦中情人的所有幻想。你长得帅,歌又唱得好,性格也好,还特别上进,特别努力。我当时就觉得,这个男生将来一定会在乐坛大有作为。事实证明,我当年眼光真的不差,我喜欢了20多年的人,果然是出类拔萃的优秀。”自徐晨出道起,她就一路陪着他走到今天,现在的她,再也不想掩饰自己内心对徐晨的欣赏和仰慕。

  “当年喜欢我的人确实不少,不过你算最特别的了,能从我的‘粉丝’变成我的下属,还成为了星晨的中坚力量。你说我要不要去竞选个年度励志偶像,带领粉丝成为人生赢家的那种?”徐晨忍不住笑出声来。

  “Bingo!我觉得这个提议非常好,说实话,认识你之前,我其实对娱乐圈、媒体什么的都一无所知。我家里那些人,不是朝九晚五的公务员,就是混国企吃大锅饭的,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一个和这行沾边的人,而我偏偏阴差阳错还无师自通的进了这个圈子。是不是挺不可思议的?”除了身边几个“铁磁儿”,她还是第一次跟徐晨说起自己的个人经历。

  “你这叫——不走寻常路。不过,你要说你入这行完全都是为了我,我还真受不起。”徐晨其实多少知道一点她的心事,但还是顾及她的面子,没说得那么直白。

  “我不否认,来到北京,是因为北京有你;也是你给了我最直接的入这行的理由,但说实话,我爱自己从事的工作,我也喜欢北京这座城市,喜欢星晨。我从来都是一个知道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的人,如果这辈子不能做我喜欢的事,不能嫁给我爱的人,就算活到100岁,我也不会开心。可是我爸妈,永远都不能理解我的选择,从小到大,在他们眼里,好像我做什么都是错的。”

  “我爸妈是那种美名其曰有‘正式’工作的体制内工作人员,也就是我们C市所谓的收入稳定,旱涝保收,还有社会地位的上层人。在他们眼里,我去再好的公司,拿再高的薪水,跟再好的团队、老板合作,也都是没有工作、给人打工没有身份地位的无业游民。”她有些委屈的说到。

  徐晨笑着说到:“当年我也是跟我妈博弈,我妈不反对我喜欢音乐,但她也只认同我把音乐当成一个业余爱好,然后找份稳定的工作。可我知道自己当时的成绩,完全就不是读书的料。我就跟我妈说,与其上一个不入流的大学,还不如考个音乐学院,以后去做职业歌手。你是不知道,我妈当时都快炸了,也是死活不同意我走这条路,不过我爸还好,他一直挺支持我的想法的。”

  她喝了口咖啡,无奈地说到,“看来全世界的妈都差不多,当年我为了留在北京,每天跟我爸妈吵架,吵到心口都是痛的。你比我好点,至少你爸还支持你,再说你是个男生,在外面闯闯也没啥。我不一样,我是个女生,哪怕我学历再高,见识再广,能力再强,我爸妈也只想让我回家考公务员或者当个小学老师,差不多年龄就结婚嫁人生子,一辈子柴米油盐。”

  顿了顿,她接着说,“你跟他们说梦想,他们说你幼稚;你跟他们说外面的世界多精彩,他们说你会撞得头破血流;你跟他们说你想做自己喜欢的事,他们说你不务正业…这就是三观不一致,话不投机半句多,你懂吗?”

  “尊敬的各位旅客,您乘坐的香港飞往北京的CA3318次航班即将起飞,请带好您的行李,依次排队登机…”徐晨刚想说点什么,机场广播却打断了他刚要说出的话。两人只好结束攀谈,先拿上行李登机,径直到商务舱落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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