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发烧
那天在中队摘掉眼睛之后,陆千俞眼里的世界反而逐渐清晰起来,他神奇地发现路边一草一木、一沙一石竟也有它们原本的颜色,不再是灰淡淡的一片。
他的关注点慢慢从一朵花有几片花瓣,变成这是一束什么花、花的颜色是什么,他不再惧怕看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看报告的时候再也没让助理帮忙念过。
陆千俞的这些变化在江琛眼里更是觉得不可思议,从小到大陆千俞就像一条孤独的小船,永远行驶在无风无波又一望无际的大海之中,谁也不知道这船会不会被突如其来的大风大浪掀翻,也不知道这船会不会靠岸、何时靠岸,可最近他这一系列变化让江琛突然觉得,这条孤独的小船突然变成了一艘能扛风耐浪的大巨轮,而彼岸就在前方,它正在逐渐靠岸。
苏御还是一休假就会来找陆千俞,可能是最近气候变化太大,队里一个人感冒,一下子串窝子了。多少年没尝试过感冒滋味的苏御也不幸倒下,难受得鼻涕眼泪一块流。
陆千俞一下手术回到宿舍,就看见苏御可怜兮兮地蜷缩在床上,一张脸已经被高烧烧成绛色,就算开着暖气、裹着被子,也能肉眼可见他的身体在瑟瑟发抖。
陆千俞摸了摸他的额头,一言不发地从药箱里取出体温枪打了一下,屏幕上显示:39°C。
“小陆医生,我是不是要死了?怎么看你重影?”苏御伸开双手,眯着雾气蒙蒙的眼睛,“要抱抱。”
陆千俞二话不说,立刻严丝合缝地把他抱进怀里,他身上裹挟着的冬日里的寒气,瞬间被苏御滚烫的皮肤驱赶掉,只剩下灼人的温度。
“你发烧了,需要吃药。”陆千俞把他放平,准备好退烧药、温水喂他吃下,还给他拧了一块毛巾贴在额头上。
苏御烧得迷迷糊糊,唇上泛着一层干燥灰白的死皮,他的五内像是被人一把火点着了,呼出的气都烫人。就算这样还不忘聊骚人家:“小陆医生你太好了,没有你我该怎么办,陪我躺一会儿好不好?说不定我能早点退烧呢。”
陆千俞犹豫了一下,还是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苏御自然而然地握住他的手,心满意足地叹口气说:“如果能就这样跟你一直躺着,我也就死而无憾了。前些天我回家的时候,跟花姐说起我俩的事了。”
陆千俞“嗯”了一声,静静地听着。
“花姐她就是一传统的老太太,能知道‘出柜’这个词儿就已经很了不起了,我没指望她能一下子接受,不过她说让我抽空带你回去给她看看,前一阵子你忙我就没提,现在我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你想去么?”
陆千俞反问:“你希望我去么?”
“那还用说,当然希望了。”苏御翻身搂住他的脖子,嘴唇贴在他颈项的皮肤上轻轻蹭着,“做梦都想正式介绍你们认识,就是怕小陆医生不愿意,现在正式邀请你,答应么?”
陆千俞沉默了半晌,缓缓点头:“答应。”
“谢谢宝贝儿。”苏御一高兴,激动地在他脖子上轻轻咬了一口。
这一口仿佛打开了陆千俞身上的某个开关,他浑身一抖,逮住那个始作俑者就翻身压了上去。
苏御被这突如其来的激情给吓了一跳,他刚才吃了退烧药,现在浑身瘫软使不上力气,可脑子里却突然无比清醒地意识到一个问题——陆千俞好像比一般人的“欲望”都要强烈一些。
他在论坛里看到过,有一些“高功能自闭症”跟一般自闭症患者不太一样,的确会有异常的x兴奋,陆千俞不会就是其中一个吧?
苏御浑身有些出汗,不知道是因为吃药的缘故还是怎么样,他用手抵着陆千俞的胸口说:“宝贝儿,哥哥今天身体不舒服,咱们改日再战行不?”
陆千俞用眼睛将他目光所及范围内的苏御重重地勾勒一番,突然嘴角微微一提:“不行,你不用动。”
“那是动不动的问题吗?”苏御无奈地笑了一声,他实在是没力气,半推半就地推搡了一会儿,突然“嘶”了一声,“哥,陆哥,今天休战。我靠陆千俞,你疯了……”
折腾了大半宿,苏御最后在高烧中几乎是昏迷过去了,再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他撑开厚重的眼皮,抬了抬胳膊,发现身上的每一块骨头仿佛被人拆开重组过,没有一块是好用的。不过好在烧已经退了,身上不像昨天那么烫人了。
“醒了?”陆千俞用手撑着脑袋看他,“好点了吗?”
苏御“嗯”了一声,问:“你怎么现在还在,今天不上班?”
“今天周日,休息。”陆千俞心情似乎格外好,跟他说话的字里行间都透着浓浓的蜜意,“我扶你去浴室,昨晚没洗就睡过去了。”
一想到昨晚,苏御的老脸就是一红,赶忙拒绝:“不用,我自己可以。”
起了一半的身子被人从床上直接打横抱起,陆千俞居然就这么抱着他进了浴室!
两脚一沾地的时候,四肢百骸传来的刺痛感让他差点往前倾倒,还好有陆千俞手快扶住他,这才避免了一场血光之灾。
“你先出去吧,我自己来。”苏御见陆千俞站在他身后没动,心说该不会上厕所也得看着吧?那还不得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陆千俞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遍,点点头去厨房热粥了。
苏御拧开水龙头,掬了一捧水往脸上泼了几下,抬头望向镜中的自己。他眼下有一抹淡淡的乌青,脸色苍白得吓人,乍一看上去就像是几天几夜没睡觉。
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其实非常不好,甚至冲淡了和陆千俞在一起的浓情蜜意,因为他从小到大记忆最深刻的两次高烧后,一次父亲去世,一次队友伤重差点殉职。
以前他从来不信这些,但在真正经历过这么两次刻骨铭心的事件之后,有些东西便在他心底留下了烙印,总觉得这种感觉就是什么不好的事情的前兆。
他扶着洗手盆的指尖有些发凉,直到陆千俞过来叫他。
“你怎么了?”陆千俞抚上他的额头,“已经退烧了,不舒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