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心意

陆千俞推推眼镜，十分认真地解释道：“百年一遇指的并不是一百年只会发生一次，较准确的含义是‘任意一年都有百分之一发生概率的事件’，医学上在看待某一时期大型流行病症的时候，也是这么说。”

“不是，咱还能不能有点浪漫色彩了？”苏御实在忍不了他总是这么一板一眼的，“不说别的，千年一遇的陆千俞总没错吧？”

陆千俞抿抿嘴，想反驳：“准确地说……”

“准确地说你该别说话了，山上风大，别闪了舌头。”苏御打断他，心想我这是给自己找了个老师，这人不是自闭症，可能是个人格分裂。

山上风大，又是漆黑一片，苏御担心陆千俞会害怕，上山的过程中紧紧握着他的手，直到山顶也没松开。

其实并非是他不想松，而是怎么甩也甩不掉，索性就这么让他抓着。

传说中的流星雨是22点开始，苏御看了眼时间，还有半小时，闲来无事跟他瞎聊：“我还没质问你呢，干嘛突然跑去火场等我两天，知不知道有多危险？天还那么冷，你万一有点什么闪失，让我以后怎么办？跟谁哭去？”

陆千俞问了一个角度很刁钻的问题：“哭什么？”

“我哭什……”苏御没哭，反被气笑了，“你说我哭什么，世界上就这么一个你，你要是没了我跟谁要去？”

陆千俞低下头，小声说：“我也是这么想的。你要是消失了，我也不知道跟谁要去。”

苏御瞠目结舌地看他，嘴唇不受控制地动了动，声音有些嘶哑：“你、你刚才说什么？”

陆千俞重新抬起头看他，眸光明亮，仿佛被人在眼睛里撒了一把小星星，一闪一闪的：“当初为什么想跟我做朋友？”

苏御觉得今晚的陆千俞跟平时特别不一样，但又说不出具体哪儿不一样，于是先回答问题：“这个原因有些复杂，我们每个人都需要朋友，人虽然是独立的个体，但并不是生存在真空之中……”

他不知所云地叨逼叨一通，最后“总而言之”地归纳一句：“见色起意吧。”

陆千俞认真地听他说话，半晌说道：“那我也是。”

“是，是什么？”

“见色起意。”

苏御：“……”

还是非常奇怪。陆千俞鹦鹉学舌、当复读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今晚怎么就觉得他学得这么中听呢？五天的暂别，他是被什么东西打通任督二脉了？

苏御抬起手摸摸他的额头，确定不是发烧烧坏了脑子。

陆千俞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没让他把手收回去，苏御被吓了一跳：“干嘛？在这儿杀人抛尸的确不太容易被发现，难不成你真想这么干？”

陆千俞的目光有如实质地劈在他脸上，半天才温润地冲他一笑：“苏御，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轰——”地一声，苏御脑子里仿佛有一千颗原子弹同时爆炸，瞬间把他炸成了一片“人形灰”，一阵风吹来就能把他吹散。

陆千俞说喜欢他？陆千俞说喜欢他！

“喜欢一个人就是总是想找他聊天，一想到他就傻笑，遇到好的东西想跟他一起分享，觉得他哪儿哪儿都好，非常期待能经常见面，脑子只要一停下来就会想到他，最重要的是觉得自己不够好，配不上他。”陆千俞顿了一下，“你不在的这几天我觉得好像每一条都符合，所以我应该是喜欢你。”

这是除了学术类以外，苏御听见他说得最长的一句话。

不震惊是不可能的，不惊喜也是不可能的，肖想那么久的人突然向自己告白，苏御竟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了。

太突然了，五十年一遇的流星雨可以预测，百年一遇的大洪水也能预测，但千年一遇的陆千俞跟他告白，就算孔明在世怕是也掐算不出来。

“你、你……”你了半天都没说全一句话，苏御被震惊到变了声调，咳了一声说，“我不是在做梦吧？你真的想明白了？用不用再好好想想？”

说完他恨不能把自己舌头割了，胡说他妈什么八道。方才还让人好好再想明白，这会儿又强烈不安地朝人使眼色，一方面怕人家会后悔，另一方面又怕人家真的后悔了。

一秒钟后，紧跟着问一句：“想好了吧？”

“想了好几天，应该没错。”陆千俞歪头问，“你说我喜欢上你的时候告诉你，告诉你以后呢？”

一阵山风吹来，有些冷，毕竟已经到了十月底，深秋的夜晚还是挺凉的。

苏御瑟缩了一下，打了个喷嚏。

陆千俞二话不说把外套脱下来裹在他身上，苏御浑身一颤，心底竟非常不合时宜地滋生出一丁点委屈。

等了这么久、扛了这么久，本以为是场旷日持久的世纪之战，身家性命都压上去不要，可冷不丁听见陆千俞跟他说“喜欢”二字的时候，怎么突然就有种病去如抽丝的无力感了？

瞎矫情个屁啊，苏御抹了一把脸，突然想起前些日子在医院宿舍里那晚，决定从今往后“宁可做过后悔，不可错过后悔”，今儿就做一次“行动上的巨人”，先把人占下，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

他按着陆千俞的后脑把脸凑上去，毫不犹豫地亲了下去。

“盖章，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苏御朝他一抬下巴，“知道什么意思么？”

陆千俞点头：“知道。”

苏御又补充一句：“还有，咱们得提前说好，这算你追的我，我顶多算是一拍即合配合你，知不知道？”

陆千俞又点头：“知道。”

一波又一波的幸福感终于后知后觉地破土而出，怪不得人人都说仪式感有多么重要，为了更了解陆千俞，有一次他在翻看陆清雅推荐的那本《小王子》的时候，里面有句话：仪式感就是使某一天与其他日子不同，使某一时刻与其他时刻不同。

今天虽然是极为平常的一天，甚至往回看五千年都不见得有什么重大事件发生，但却因为陆千俞的一声“喜欢”，赋予了它永恒的意义——今天是他和陆千俞互通心意的第一天，这一天将永远载入史册，陪着他直到生命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