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自闭
江永信“呵呵”一笑：“千俞这两年表现不错，在医院里跟同事们相处得也挺融洽，你就不用担心了。”
不错？陆远不置可否地一挑嘴角，心说他是什么样，在座的哪个人不知道？真是能睁着眼说瞎话。
陆千俞面前的桌布已经被他抠出个大洞，陆清雅担忧地握住他微凉的手背，轻声在他耳边说道：“千俞，你要是觉得难受，我就先陪你回去。”
陆千俞摇头，胸口却在微微起伏。
“晓芙今年有20了吗？”陆远似乎没察觉到陆千俞的异样，笑眯眯地问。
“陆伯伯，我都22啦。”江晓芙偷看了一眼陆千俞，小声说，“已经过了法定结婚年龄两年了。”
“这孩子，没羞没臊的。”江永信无奈道，“女孩子不要总把嫁人挂在嘴边上，好像多么恨嫁似的。”
江晓芙皱皱鼻子道：“老爸这都什么年代了，您怎么还这么食古不化啊。”
陆远克制地一笑，问：“交男朋友了吗？”
这个问题实在有些突兀，就连一向大大咧咧的江晓芙都被问得一愣，好在她反应快，迅速答道：“没有呢。”
“哦？”陆远接着问，“那是有喜欢的人了？”
这一次就连陆清雅都怔住了，她和江琛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心道陆远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看起来像是拉家常，细品起来分明就有点咄咄逼人的意味。
江晓芙轻咬下唇，在点头的一瞬间，飞快地摇摇头：“没有。等有喜欢的肯定会告诉陆伯伯。”
“那就好。”陆远一点头，“到时候陆伯伯一定会为你做主。还有江琛，如果喜欢上哪家姑娘了，可别忘记告诉陆伯伯啊。”
江琛没想到自己也会被点名，面色一赧，颔首道：“一定，陆伯伯放心。”
别人不知道，陆清雅可是太了解自己的父亲了，陆远的言外之意就是在试探他们四个人之间目前是什么关系。
早在很多年前两家的长辈就口头上有“协议”，江琛和她、陆千俞和江晓芙，早晚都要成一对。
只是以陆千俞的情况，恐怕是根本没办法正常结婚生子的，联姻的重担迟早还是要落到她和江琛身上，虽然他们都知道所谓的结婚也只是一种形式而已，重点在于稳固两家的关系，成为更坚固的利益共同体。
可是陆清雅既不愿意委曲求全，更不想搭上陆千俞的一生，左右为难之际，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
接下来的氛围仿佛一下子打开了结界，没那么拘束了，大家轻松自如地聊天，宛如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只是这些交谈在陆千俞耳朵里听起来格外嘈杂，耳边无数声音交织成一张网，越来越大、越来越乱，最后这张网变成了一只手，扼在他的咽喉上，令他呼吸困难。
不仅有人声，还有窗外的汽车喇叭声，勺子碰在陶瓷上的声音，人走过脚底摩擦地面的声音，都在一点点无限被放大。
陆千俞的世界彻底乱套了，他又惶恐又烦躁，突然捂住耳朵，不停地摇头。
“千俞，千俞……”
陆清雅的声音此刻在他听起来也犹如黄钟大吕，震耳欲聋。不知道谁碰了他一下，陆千俞冷着脸甩开：“别碰我！”
正在这时，他的手机在口袋中响了一下，原本微小到不足以让人听见的声音，此刻却穿云裂石一般穿透他的耳膜。
在无比慌乱中，他竟能清晰地分辨出，那是微信的声音。
陆千俞站起身，说了句：“我去卫生间。”便迅速消失在众人眼前。
……
与此同时在饭店另一边的包厢。
一顿饭吃得苏御七上八下的，以至于炮筒子跟他说了什么他都没听见。
苏御恨不得自己变身孙悟空，肉身坐在这左右逢源，元神飞出去看看陆千俞在搞什么，为什么刚才用那种眼神看他。
“苏御，人家小慧跟你说话呢，你怎么不理人？”
冯桂华的声音把他的魂儿拉回来，苏御“哦”了一声，随口胡诌一句：“刚才在想队里的事情。——你叫陆小慧是吧？”
“赵小慧。”
“哦，赵千俞。”
“赵小慧。”
苏御实在聊不下去了，迅速往门外走去：“不好意思我失陪一下，你们先吃。”
他心里突然莫名有些慌，好像不确定陆千俞没问题他就不放心一样。他得知道那个人到底怎么了，现在就要知道。
苏御站在吸烟区抽了根烟，给陆千俞发过去一条信息：能不能得空出来一下，我在前台等你。
发完以后忐忑地关上手机，在前台来回溜达，时不时往陆千俞所在的包厢看一眼。其实他也不确定陆千俞会不会出来，但是倘若他不这么做，那将会比信息石沉大海还要令人不安。
他往柜台中随意地张望一眼，突然目光触及到一个东西，他心中一动，指着那个东西跟服务员说：“给我来一个。”
五分钟过去了，陆千俞还没回复，不知道是不是空调温度太低的缘故，苏御握着手机的指尖有点发凉。
正在他胡思乱想陆千俞到底是没看见，还是看见了特意不回的时候，一道清瘦隽秀的身影出现在他余光里。
苏御看见他的瞬间，呼吸一凝，胸口仿佛被一只手攥紧了。陆千俞的脸色不是很好，好像刚受到什么惊吓似的，惊慌失措地看着自己。
什么也不用说了，苏御拉起他就往外走。一路奔到停车场，把他往车里一塞，自己也坐了进去。
看到他这个样子，苏御突然就不想问他什么了，估计问了也不会说。他变戏法似的变出一根棒棒糖，打开他的手放进去说：“给你买的，特别符合你的气质，吃吧。”
陆千俞盯着那根棒棒糖没动，苏御干脆帮他撕掉外包装，揶揄道：“三岁的孩子都会自己撕包装纸，你连三岁都不如？”
陆千俞嘴里含着香橙味的棒棒糖，终于露出一点愉悦。实际上当他在看见苏御的那一刻，之前的惊惧也好惶恐也好，就神奇地烟消云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