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山海（李沉舟）7

　　这张尚显稚嫩却已见凌厉轮廓的脸，芙蕖很熟悉。

　　这满头的银丝白发，她亦很熟悉。

　　就为了这份刻入轮回的熟悉，她愿意给予这少年，比旁人多得多的机会和耐心。

　　良久，少年再次抬起头，眼底带着警惕与挣扎，声音因久未进水而沙哑，“你……都不知道我叫什么？就要我入你麾下？万一……我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呢？”

　　芙蕖闻言，轻轻笑出声来。

　　那笑声如珠玉落盘，驱散了周遭的沉闷。

　　她不顾身后手下几乎脱口而出的惊呼“主上！不可！”，径自提起裙摆，毫不在意地蹲下身去，与蜷缩的他平视。

　　细密的尘埃在她墨色的裙摆边浮动，尊贵的摄政帝姬与落魄的小乞丐，在这僻静巷角构成一幅极具冲击力的画面。

　　“你又怎么会觉得，”她慢慢凑近他，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的邪气，“我就一定是好人呢？”

　　她的目光落在他雪白的发丝上，伸出纤长如玉的手指，极为自然地勾起他鬓边一缕银发，指尖的温度若有似无地擦过他的耳廓。

　　“这白发……”她由衷赞叹，眸中是一片纯粹的欣赏，“可真美。”

　　少年怔住了，脏污的脸颊下透出可疑的红晕。

　　他听得清清楚楚，她的语气里没有半分讽刺与怜悯，是真的觉得这被视为妖异、带来无数羞辱的白发，很美。

　　一种前所未有的、酸涩而又滚烫的情绪猛地冲撞着他的心脏。

　　鬼使神差地，他忽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了芙蕖还未收回的手腕。

　　入手肌肤细腻微凉，他却像被烫到一般，却又舍不得松开。

　　“好。”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却坚定，“我跟你走。”

　　在他触碰到的瞬间，身后两名便装“手下”周身气息骤然冰寒，杀意如实质般锁定了少年，只需芙蕖一个眼神，便能将他即刻格杀。

　　然而芙蕖只是微微侧首，目光轻扫过去。

　　那两名高手立刻收敛了所有气息，垂首退后一步，仿佛刚才的凌厉从未存在过。

　　少年心中骇然，更加肯定眼前这美得过分、气势惊人的少女，绝非寻常人物。

　　她手下的人，反应速度与服从度，可怕得超乎想象。

　　他仍握着她的手腕，试探着开口，报出了自己的名字，“我叫……李沉舟。你……是谁？”

　　巷口春风依旧，卷起几片残叶，打着旋儿落在青石板上。

　　芙蕖勾唇一笑，清艳容颜在日光下流转着令人不敢逼视的光彩，她并未有所隐瞒，红唇轻启，吐出三个字：

　　“赵芙蕖。”

　　李沉舟瞳孔骤然紧缩，像是被无形的针扎了一下。

　　这三个字如同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开。

　　这分明是当今权倾朝野、手握生杀予夺大权的摄政帝姬的名讳！

　　所以……

　　眼前这个容色倾世、气度逼人，能令高手瞬间臣服的少女，竟然就是那位传闻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让整个朝堂和宗室都噤若寒蝉的昭阳殿下的本名？！

　　芙蕖将他瞬间的震惊与骇然尽收眼底，不由挑眉，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玩味，“怎么，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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