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仙（白九思）6

　　山间雾气突然凝滞。

　　芙蕖将昏迷的李青月护在身后，素白广袖无风自动，荡开一圈淡青色涟漪。

　　“她只是个孩子。”芙蕖的声音很轻，却让方圆十丈的草木齐齐低伏，“有什么恩怨，冲我来。”

　　白九思身形晃了晃，仿佛被这短短一句话刺穿心脏。

　　他月白色的腰封上那枚青莲平安结突然黯淡，连带周身萦绕的冰寒气息都紊乱了一瞬。

　　“师父……”他喉结滚动，嗓音哑得不成样子，“在您眼里，我竟是这般不堪？”

　　山风卷着白九思灵力凝聚的碎雪掠过两人之间。

　　芙蕖看见他眼底浮起的血丝，那双向来执剑稳若磐石的手，此刻竟在微微颤抖。

　　不知为何，她心口突然泛起细密的刺痛。

　　“抱歉。”芙蕖不自觉地放软了语气，这是她苏醒以来说的第一个歉。

　　白九思却突然笑了。

　　那笑意未达眼底，反而让周遭温度骤降。

　　他脚下冰层“咔嚓”裂开蛛网般的纹路，一直蔓延到芙蕖足前三寸才被青莲虚影阻住。

　　“我不需要道歉。”他向前迈步，“我要您——”

　　“跟我回藏雷殿。”

　　最后一个字落下时，他已然站在芙蕖面前。

　　修长手指悬在半空，掌心向上，是个等待交握的姿势。

　　芙蕖恍惚了一瞬。

　　她看见白九思瞳孔深处泛起的金芒，那光芒如有实质般缠绕上来，让她想起很久以前……

　　似乎也有人这样对她伸出手……

　　“大师姐！”

　　衣袖突然被拽紧。

　　李青月不知何时醒了，正用冰凉的小手死死攥住她袖角。

　　这触碰如冷水浇顶，芙蕖眉心莲纹骤然发烫，瞬间烧尽了那缕蛊惑人心的金光。

　　“你对我用惑心术？”

　　芙蕖眸中杀意暴涨，足下青石砖“砰”地炸成齑粉。

　　白九思却闪电般扣住她欲缩回的手腕。

　　他指尖温度冰得惊人，力道却温柔得像在对待易碎的琉璃，“您不能离开我。”

　　这句话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好久之前，我就发过誓，绝对不会再让你离开我。”

　　芙蕖突然剧烈挣扎。

　　她腕间浮现出与白九思掌心完全契合的莲印，此刻正灼灼发亮。

　　某些被刻意封存的记忆碎片开始翻涌——

　　冰凉的池水，交握的双手，还有少年带着哭腔的誓言……

　　“放开！”

　　芙蕖厉喝，周身爆发出刺目青光。

　　挣脱的瞬间，她广袖翻飞如鹤翼，将白九思震退三步远。

　　山风突然变得狂暴。

　　芙蕖立于风眼中心，发间玉簪“啪”地断裂，青丝如瀑散开。

　　她每说一个字，空中就绽开一朵金莲虚影：

　　“我芙蕖想去何处，轮不到任何人置喙！”

　　最后一朵金莲炸开的冲击波，将整座山门的冰霜尽数震碎。

　　白九思没有躲，任由碎冰在脸上划出血痕。

　　他望着芙蕖抱起李青月腾空而起的背影，突然轻声笑了。

　　芙蕖一甩衣袖，就挣脱开了他的束缚，“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还轮不到你来管我。”

　　身后的李青月探出头来，“就是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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