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腰（李相夷）44

　　令牌在芙蕖指尖翻转，老臣脖颈喷溅的血迹在青石地上蜿蜒，像一条猩红的小蛇游向跪伏的群臣。

　　李相夷的少师剑尖还在滴血，银甲上溅落的血珠正缓缓滑过玄鸟纹章。

　　“还有谁要撞柱？”芙蕖的声音带着笑，却让满堂文武脊背生寒，“不如同他一起去死啊。”

　　“臣等……谨遵王命！”

　　额头撞击地砖的声音此起彼伏。

　　有位年轻官员抖得太厉害，玉簪竟从发髻滑落，“叮”地一声滚到芙蕖靴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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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偏厅里，陈翔蜷在酸枝木圈椅中，酒壶映出他扭曲的面容。

　　窗外匠人正在移栽那株百年绿萼梅，铁锹掘土的声响惊飞檐下雀鸟。

　　“康郡五百亩上等水田。”芙蕖掀开漆盒，地契桑皮纸的沙沙声格外刺耳，“足够两位日日醉饮美酒。”

　　她忽然俯身，“苏姑娘托我带话……感谢夫君这些年的照顾。日后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砰！”

　　酒壶砸碎在太湖石上，琥珀色的液体浸透了新翻的泥土。

　　院外忽然传来苏娥皇清冽的喝令，“第三仓陈粮全部粜卖，差价补入农具坊！”

　　比当年后宅里娇滴滴的“夫君尝尝妾身新酿的梅子酒”要响亮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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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中，李相夷看着芙蕖在廊下摊开昭西道舆图。

　　朱笔划过之处，正是昔日陈氏一族的万亩私田。

　　远处官仓前，苏娥皇月白的官袍在灯火中明灭，腰间玄鸟铜符随着她雷厉风行的动作不断轻响。

　　“王上这步棋……”李相夷突然握住她执笔的手，“妙得让臣心痒。”

　　芙蕖笔锋一转，在他掌心画了个圈，“痒就对了。”

　　忽然指向舆图边缘新建的武库，”这里，明日该有批新弩要送到了。”

　　更漏声里，州牧府旧匾被工匠取下。

　　新制的“昭西道台府”金匾正在上漆，用的是苏娥皇特意调制的玄色底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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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衙后院的青石缝里，几株蒲公英在夜风中轻轻摇曳。

　　烛光透过雕花窗棂，将芙蕖批阅文书的身影投在墙上。

　　苏娥皇跪坐案前，呈上的《均田策》墨香犹新，册页间还夹着几片用作标记的红叶。

　　“隐田二十万亩，可安置流民三万户。”

　　芙蕖指尖划过密密麻麻的田亩数字，忽然停在某页，“连陈氏祖坟旁的祭田都清丈出来了？”

　　苏娥皇唇角微扬，鎏金护甲轻叩案几，“坟头柏树三百棵，正好给新办的蒙学堂做课桌。”

　　廊下传来少师剑归鞘的轻响。

　　李相夷银甲上沾着夜露，剑穗的白玉莲坠晃了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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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雾未散时，丹郡城门已挤满送行的百姓。

　　有老农捧着新收的稻穗，有工匠举着新制的农具，更有蒙童捧着写满字的沙盘。

　　这都是新政推行后才有的景象。

　　“王上！”

　　一个扎着红头绳的小丫头突然冲出人群，将编好的蒲公英花环高高举起。

　　芙蕖俯身接过，顺手将她抱上马车辕木，“识字了吗？”

　　“识得三百字啦！”小丫头晃着脚丫，“苏大人说，明年就能读《诗经》！”

　　李相夷忽然策马靠近，少师剑柄上不知何时也缠了几根蒲公英绒毛。

　　芙蕖轻笑出声，将花环戴在了自己发间的白玉莲簪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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