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腰（李相夷）2

　　小乔笑着按住大乔，“漂亮极了。不过比起这些金饰，长姐平安归来才是最值得高兴的事。”

　　“我知道。”大乔突然安静下来，眼中闪过一丝与年龄不符的忧虑，“每次长姐出征，我都担心得睡不着觉。”

　　小乔轻叹一声，望向芙蕖离去的方向，“这乱世之中，若非长姐以武护家，我们乔家焉能安享太平？”

　　书房内，沉水香在青铜博山炉中静静燃烧，青烟袅袅盘旋而上。

　　乔圭半卧在紫檀木榻上，身上盖着狐裘毯子。

　　虽已年过六旬，那双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睛却依然炯炯有神，只是眼角的皱纹比去年又深了几分。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他转过头来，苍白的面颊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芙芙回来了，快坐。”

　　声音沙哑，带着久病之人特有的气弱。

　　芙蕖注意到祖父枕边放着的药碗仍满着，碗沿已经没有了热气。

　　她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却先规规矩矩行了个礼，铠甲随着动作发出轻微的金属碰撞声。

　　她在榻边的绣墩上落座，脊背挺得笔直，如一柄出鞘的利剑。

　　“祖父急召，可是为了魏劭围了辛都一事？”

　　乔圭枯瘦的手指在狐裘上轻轻敲击，目光投向窗外渐沉的落日。

　　“是我当年对不起魏家。”

　　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胸口起伏如风箱，芙蕖连忙上前为他抚背，感受到掌心下嶙峋的骨节。

　　“可辛都若是被魏劭拿下……”咳嗽稍平，他喘息着继续道，“他下一步，就一定会……”

　　“拿下磐邑。”

　　芙蕖接过话头，声音冷峻如铁。

　　她起身倒了杯温水，扶着祖父慢慢饮下。

　　“祖父，我们正处乱世之中，一切都是成王败寇。”

　　水珠顺着乔圭灰白的胡须滑落，她用手帕轻轻拭去，“当年的事情，您也不必过于自责。”

　　窗外传来归巢鸟雀的啼鸣，暮色渐渐笼罩书房。

　　芙蕖点亮了案头的青铜雁鱼灯，暖黄的光晕映照在祖孙二人的脸上。

　　乔圭突然伸手握住芙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他盯着孙女看了半晌，浑浊的眼中闪过复杂的光芒。

　　“芙芙啊，”他长叹一声，松开了手，“你比祖父想象中更优秀，心肠也更硬，适合成为这天下之主。”

　　又是一阵咳嗽后，他苦笑道：“只可惜，我们芙芙不是男子，否则，路要好走许多。”

　　芙蕖轻笑一声，指尖抚过腰间佩剑的剑柄。

　　“您知道的，”她抬眼直视祖父，烛火在她眼中跳动，“我不怕这个。”

　　乔圭布满老年斑的手颤抖着覆上芙蕖的手背，轻轻拍了拍。

　　“我们乔家的女儿，定然是极好的。”

　　他的目光越过芙蕖，仿佛看向很远的地方，“只可惜，祖父一把老骨头，没办法为你的宏图伟业添砖加瓦。”

　　芙蕖沉默片刻，突然摘去了脸上的玄铁面具。

　　烛光下，露出她倾国倾城的美貌。

　　她解下铠甲，沉重的铁甲落地时发出闷响，露出里面被汗水浸湿的单薄中衣。

　　轻轻靠在祖父身边，她将头枕在老人瘦削的肩上。

　　“祖父，”她闭上眼睛，声音难得柔软，“你要相信孙女才是。孙女不需要您做什么，也能得到这个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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