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水竹亭（王权弘业）41

　　阿楠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嘶哑，“母亲明明已经飞出好远，都是为了救我，才回来的……”

　　芙蕖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阿楠发间那支焦黑的羽毛簪，指尖泛起莹白微光，将烧焦的羽毛一一修复。

　　她低头，伸手摸了摸阿楠的脑袋，“阿楠，相信我，你母亲肯定从未后悔回来。”

　　阿楠抬起泪眼，眸中跳动着赤金色的火焰，“我要杀了他。姐姐，我要杀了那个伯伯。”

　　芙蕖用广袖轻轻拭去阿楠脸上的泪痕，“那个伯伯已经死了。你要见见吗？”

　　阿楠泪流不止，钻进芙蕖的怀中，“要见的，姐姐。”

　　走出剑炉时，夜风突然变得急促。

　　芙蕖驻足回望这座吞噬了无数生命的建筑，月光为漆黑的檐角镀上一层银边，竟显出几分凄清的美感。

　　“这样的地方，还是不要存在了吧。”

　　芙蕖左手抱着阿楠，右手轻轻按在门柱上。

　　她的掌心下，蛛网般的冰纹瞬间蔓延开来，所过之处梁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王权弘业突然上前一步，君子剑鞘轻点地面，震开一块坠向芙蕖的碎瓦。

　　“不可惜吗？”他望着逐渐崩塌的剑炉，声音混在轰鸣中，“听说南宫家剑炉里藏了块万年寒铁。里面应该还有不少好材料。”

　　芙蕖怀中阿楠突然打了个喷嚏。

　　她立即将斗篷裹紧了些，转身时发尾扫过王权弘业胸前，“王权少主若舍不得，现在去捡还来得及。”

　　青年低笑，忽然伸手摘去她鬓角沾的一片灰烬。

　　指尖擦过耳垂的瞬间，芙蕖听见他传音入密，“比起寒铁，我更好奇姜家主怎么处置南宫家的库房。毕竟你既然都嫌弃这些破烂，那确实该一把火烧了。”

　　夜风卷着火星掠过三人的衣角。

　　芙蕖看着怀中渐渐平静的阿楠，妖丹在玉佩里泛着安稳的微光。

　　她忽然驻足，回望已成废墟的剑炉。

　　月光下，王权弘业的白衣格外醒目，像柄出鞘的剑插在断壁残垣间。

　　“看什么？”芙蕖问。

　　青年剑穗上的玉珠在风中叮咚作响，“看姜家主抱孩子的模样，比执剑时温柔许多。”

　　“多嘴。我是真的不知自己在王权少主心中是何等印象？要知道，对幼崽，我向来很宽容。”

　　芙蕖转身走向月色深处，却没察觉自己下意识放轻了脚步。

　　王权弘业落后半步跟着，目光扫过她垂落的发丝。

　　那里系着根红绳，正是方才他悄悄绑上去自己的一根护身剑穗。

　　远处传来更鼓声。

　　瓦砾堆中，被遗忘的万年寒铁渐渐覆上霜花，像极了某人眼底初融的雪色。

　　……

　　晨雾未散的断魂崖下，南宫夜的尸体被铁链悬挂在枯树上。

　　阿楠赤金色的瞳孔收缩成细线，指尖迸出一簇青白色的火焰。

　　那火苗遇风即长，瞬间将尸体吞没。

　　“不够！”阿楠的声音里带着幼兽般的呜咽，第二团火焰从她口中吐出，“这样根本不够……”

　　芙蕖站在三步之外，大红色的裙裾被热浪掀起涟漪。

　　她看着火焰中扭曲的残骸渐渐化为灰白，轻声道：“只让他挫骨扬灰便能恩怨两清，阿楠果然良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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