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渡（宣夜）10

　　芙蕖指尖抚过画像边缘泛黄的绢布。

　　画中女子拈花浅笑的姿态与她如出一辙，可记忆却如同隔着一层雾霭，怎么都看不真切。

　　“所以……”她抬眸时，眼底金芒流转，“半夏该唤我一声表姨母？”

　　段老夫人眼泪落下，点了点头，“你手中的是半夏母亲给您作的画像，也是她拜托我们若是见到您，定要好好照顾您才好。”

　　记忆可以作假，旁人的说辞自然也可以。

　　而且芙蕖不相信这些，只愿意相信自己亲眼看到，调查出来的事实。

　　芙蕖突然冷笑，指尖金光化作细流没入画卷。

　　这画上的灵力印记，还有画中少女腰间与她如出一辙的半月纹玉佩，两相呼应间，一段模糊记忆涌来……

　　雪夜里，有人将冰凉的玉佩塞进她手中，“表姐此去……”

　　芙蕖猛地合上画卷。

　　她忽然意识到，这般强大的封印，恐怕是自己亲手所为。

　　她随手一拂，画卷自动卷起落回紫檀匣中，“我会亲自向段英恒求证。他如今在外买了宅院住，倒是不方便直接召唤过来。”

　　转身时，她的余光瞥见跪伏在地的段言秋，只见那人额间冷汗已浸透衣领。

　　芙蕖唇角微勾。

　　无人看见一道金线自她袖中飞出，悄无声息地没入段言秋后颈。

　　失运术已成。

　　此子日后若是行善，尚可保衣食无忧；若是作恶，他的运道会渐渐流失干净，直至最后不得善终。

　　半夏轻轻拽她衣袖，“芙蕖姐姐？”

　　又突然想起刚刚祖母说的，半夏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芙蕖。

　　“回房吧。”芙蕖握住少女微凉的手，声音柔和下来，“有些事，该与你细说。”

　　她们身后，段家众人如蒙大赦般互相搀扶着退去。

　　段言秋刚要起身，忽觉脚下一软，竟踩空台阶摔了个跟头。

　　听雪轩的房门缓缓合拢，将满地狼藉与秘密一并关在门外。

　　……

　　烛火在鎏金灯盏中轻轻摇曳，将芙蕖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暖光。

　　半夏趴在绣墩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像是要从这张完美无瑕的脸上找出几分与自己相似的痕迹。

　　“您真的是我表姨吗？”

　　“怎么？”芙蕖指尖轻碰茶盏，水面泛起细微的涟漪，“不像？”

　　半夏摇摇头，“您美得像画里的神仙妃子，我……”

　　她低头扯了扯自己鹅黄色的裙角，“连您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芙蕖忽然轻笑，伸手拂过少女发顶，“你母亲……应当也是个美人。”

　　“您真的不记得她了吗？”半夏眼神黯淡下来，“我连她画像都没见过……”

　　窗外一阵风过，卷着落叶拍打在窗棂上。

　　一缕金光闪过，半夏腕间莫名出现一道莲纹，微微发烫。

　　她举起手腕来，“表姨母，这是什么？”

　　芙蕖勾唇，“保护你的道纹。可斩杀三次对你有恶意的大妖。”

　　接着，她望着烛火出神，恍惚间似乎看见个穿杏红襦裙的少女在雪中朝她挥手，可那画面再次转瞬即逝。

　　“记忆……会回来的。”她轻声道，更像是在对自己说。

　　半夏忽然凑近，身上淡淡的茉莉香混着少女的体温传来，“祖母说圣人在长安等您，您会去见他吗？”

　　芙蕖指尖一顿，茶盏中的倒影突然碎成千万片。

　　她想起白日里人面鸮临消散前喊出的那声“帝君”，心头莫名一紧。

　　“若真是至亲，又思念至极……”她抬眸望向窗外那轮将满的月亮，“当年又为何分离？”

　　半夏怔了怔，忽然抓住她的手，“可家人不就是会见不到的时候，思念彼此吗？”

　　“半夏。”芙蕖反手握住少女纤细的手腕，声音轻柔却不容置疑，“我连自己是谁都尚未弄清，如何能去见一个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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