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员加更【暗河传—苏暮雨】21足够强的人，才有资格天真

苏暮雨说，我最初的计划，是想解散暗河，简短一句话，如同一声惊雷，让萧云舒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凝。

她确实忽略了这一点。

慕明策作为大家长，想的是重塑暗河，延续它的存在，哪怕改变暗河的形式。

而苏暮雨，这个始终将同门家人挂在嘴边，亲眼目睹暗河内部混战，血流成河，无数暗河子弟死在了同门人的手中。他内心深处最极致的愿望，是让所有人都摆脱这血腥的枷锁，获得彻底的解脱。

不得不承认，萧云舒没有料到这一点，所以有那么短暂瞬间的慌乱。

【解散……】萧云舒心中念头急转，【这倒是很像苏暮雨会做的事情，可暗河这艘船太大了，船上的人早已习惯了在黑暗中航行，若是骤然把这艘船给毁了，很多人都会落入无边的黑暗河水中。就算侥幸上了岸，外界的仇家会放过他们？他想的，终究只是一个美好的设想，不切实际。】

“我的傀大人啊，你还真是如你所说的话，只要够强，便有资格天真。”她无奈长叹一声，敛起笑意，直视着苏暮雨的眼睛，“你为什么想解散暗河？因为你已经站到了高处，你看到了高处的风景，觉着也就那么回事，没有必要为此拼尽一生，把所有可能都葬送在这里。”

苏暮雨不可否认，在他看来，即便是坐上了暗河大家长的位置，也并不自由。

他便点头，“萧姑娘，你不是江湖人，想来也没有办法和我们感同身受。”

“就算我是江湖人，我也是没法和你们感同身受的，在这世上除了自己，没有人能真正做到感同身受。”萧云舒只是觉得，他的想法有些天真了。

萧云舒：“你觉得高处不过如此，可那些有野心还没去过高处的人，就真的甘愿放下自己的野心？退一万步说，就算真的如你所愿的解散了，可你想过解散之后吗，他们该何去何从？回到正常人的生活？可他们就没过过正常的生活，如何生存？”

“暗河百年，执行过多少杀人的任务，仇家遍布天下。一旦没有了暗河，影宗把暗河子弟的底细公之于世，那些手上沾满鲜血的杀手，如何面对昔日仇敌的追杀？那些或许并不想继续杀戮，却除了杀人别无长技的普通子弟，又该如何谋生？”

“一旦他们觉得外面平淡的生活没法适应，只能集结有相同想法的人另立山头，到头来不过是又出现新的暗河罢了。甚至他们还不如暗河，在江湖上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只能躲躲藏藏的过日子。”

萧云舒一连串的问题，如同冰冷的雨水，一下一下沉重有力的敲打在苏暮雨的心上。

这些问题他并非没有想过，只是那份对自由的渴望，有时会掩盖现实的残酷。

见他没有说话，萧云舒知道这是把刚才的话给听进去了，便乘胜追击的继续说着。

“解散，或许能让你这样身手的人获得解脱，但对大多数暗河子弟而言，可能意味着更快地走向灭亡。那不是救赎，那可能是另一种形式的抛弃。”

苏暮雨沉默着，手紧紧攥成拳，暗河……难道就真的只能永远待在黑暗里吗？

萧云舒看着他紧蹙的眉头，觉着也差不多到火候了，语气缓和下来。

“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掌控暗河， 只是需要你们的帮助，而你们也需要我去斩断影宗设下的傀儡丝，不过是各取所需，互相帮助罢了。事成之后，你们再没有后顾之忧，那个时候做出去留的选择，才是真的自由。”

她向前一步，目光灼灼：“苏暮雨，这比简单的解散，是否更负责任一些？粗暴地一刀切，将所有人抛入未知的洪流之中，那不是自由，而是抛弃。”

凉亭中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只有晚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苏暮雨缓缓抬起头，眼中的烦躁和挣扎渐渐沉淀，他看着萧云舒默默良久，似乎想要穿透眼睛去看她的心，看看她心中所想是不是和现在说的一样。

许久过后，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提起放在石桌上的伞，转身走出了凉亭。

萧云舒看着他那在暮色中显得有些孤寂却又异常坚定的背影，轻轻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没有直接拒绝就代表他在犹豫了。

再有耐心一点，静待花开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