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手心肿 /胀的厉害,连两根手指拿着棉球都勉勉强强。苏霖咬着被子,给自己心里做建设,想着长痛不如短痛,手上只要快速擦一遍就好。
但他依旧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药水刚一贴到伤口,剧烈的蛰 /痛翻江倒海的涌来,痛的
他连咬着被子都止不住的闷哼。
胳膊酸软的连抬起都费劲,父亲这分明是在难为人。血/液染透了三颗棉球,他又草草给自己处理了一下,顾不上什么感染不感染的了,又重新搂着被子痛哭起来。
妈妈……小时候每次挨了打妈妈都会站在他这边,为他拦着求情。晚上会把他抱在怀里安慰,讲故事哄他睡觉。可是现在他只能默默舔舐伤口,独自消化委屈。
苏霖哭的有些缺氧,抖着肩膀一抽一抽的,看着外面黑漆漆的天,想想责罚期就深感绝望,日子灰暗的没一点盼头。
膝盖肿的像馒头,明天床都不一定能下得了,怎么能跪的下去。三天后破皮处都不一定能愈合,怎么能受得住每日五十戒尺。他真的再也受不了一丁点疼了。
他平趴在床上,想尽快结束这生不如死的一天。然而明明困的眼睛打架,晾在空气中疼痛难忍的伤却时刻提醒着他不能睡。想起之前被没收的止痛药就深感惋惜,后悔没多分几个地方藏起来,好歹能在这种时刻替他分担一点痛苦。
睡不着大脑胡思乱想,怎么才能让自己不疼,怎么才能躲过明天的罚,怎么才能不让同学看出来自己挨了打…思来想去,脑子里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逃。
逃?苏霖有被自己的想法震惊到,他能去哪?苏霖思来想去后觉得,去哪里都要比在家里受折磨强,再不济他可以去找妈妈,毕竟是她亲儿子,总不至于真的让他露宿街头。
至于后面的,他暂时也想不到那么多了,只要能出去躲一阵子就好。有了这个想法苏霖顿时趴不住了,费力的拄着哭的发虚的身体,看到伤口不怎么流血后,小心翼翼套上内裤。
身后肿成了两倍大,内裤都感觉小了几号,紧紧包裹着臀部。苏霖咬了咬牙,一把提上了宽松的校服裤。费力地走到客厅,从书包里拿出还没来得及交的材料费,揣在兜里。摁了几下手机按键,发现已经没电关机了,又撂回书包里。
摸上门把手的那一刻突然犹豫起来,心脏也随着砰砰直跳,苏霖在考虑后果。这一走,再回来时起码要再褪一层皮,转念他又一想,就算不走无穷无尽的责罚期也足够让他痛死了。何况他心里有底,毕竟有妈妈在,至少有处庇护所。
想到这个苏霖心里立刻坚定起来,偷偷溜了出去。平时柔软的布料,此刻像砂纸一样打磨他的身后,尤其是下楼梯,高肿的肉相互挤压,每走一步都是煎熬。
刚出单元门,就刮起了大风,路边的树叶哗啦哗啦直响,地上的塑料袋被风卷着吹起,飘向各处。
苏霖被风吹的冷飕飕的,裹紧了外套。他第一步就是去药房买止痛药,不然他不确定会不会走着走着突然晕倒。然后就是去电话亭或者找人帮忙借手机给妈妈打电话。
摇晃晃的已经剩不下多少力气,连大门都差点没推开
“你不舒服吗?”
雨天客人少,宋祎安一眼就注意到他。来这就没有不玩电脑的,而且看到他此刻正以一种怪异的姿势伏在窗台边,走上前去问。
苏霖恍惚抬头,看到是那位好心让他进来躲雨的人,有气无力的摇头。
“我没事……”
脸色惨白的几乎透明,这副模样说没事,鬼都不信。追问道。
“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了, 谢谢。”
对方油盐不进的样子,让宋祎安不知道怎么是好。“总不能在这站一宿吧,里屋有空床,我
能看出来你难受极了,去那休息吧。”
“我……”我身上太脏了,浑身都是泥水,况且自己占着位置,让人家住哪。
宋祎安明白他的顾虑,解释道。
“我是陪我哥看夜班的,两个人必须要错开时间睡觉,房间里是两张普通的折叠床,既方便又好清洁,你不用担心。”
“可是我……”
“好了就这么定。”看着苏霖还在犹犹豫豫,宋祎安直接打断了他,冲着屋子里的宋覃说道。
“哥,帮我打开床。今天碰到个小孩受了伤,我想让他睡这。”
宋覃自然同意,看着小孩头发衣服都湿了,冻的微微打哆嗦,用纸杯接了些热水递给他。
“谢谢…”苏霖几乎一天都没喝过水,挨打的时候又哭又喊不说,光是一路走来,嗓子早已渴的要冒烟。他一口气咕嘟咕嘟喝下,缓解了喉咙里的干涩。
宋祎安在旁边拿枕头被子,从他的动作已经猜出来是哪里有伤了。苏霖不肯脱外裤,只脱了校服上衣,可他不知道的是,里面这件白色半截袖后面的末端染着一截血迹,虽说被雨水浸的淡了很多,但还是能被别人轻而易举的发现。
“你到底伤有多重?”
苏霖不愿意麻烦别人,也不想讲是那个难以启齿的部位受了伤。“没事的,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这谎话三岁小孩都能看出来,宋祎安看他连上床抬腿都费劲,劝道。
“我们都是男的,你不用害羞。有伤要及时处理,我哥多少会一点的,他可以帮你。而且你
还淋了雨要是伤口就这么捂着,发炎感染就麻烦了,最近气温还这么高。”
苏霖此刻也正感觉身体在微微发热,发烧能用药压下去,感染化脓就完了。先不说苏毅川找不找得到他,自己去医院还没有钱,不去吧又难受的厉害,趴在这里动不了于人家来说也是个累赘。
苏霖喉结动了动,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还是想通了,不好意思道。
“那好…多谢你们了。”
苏霖咬牙脱下外裤趴在床上,浅色内裤上全印着血。宋覃拿着双氧水和纱布进来,在原地愣了几秒,难以置信的和宋祎安对视。
“能不能脱下来?”
苏霖眼眶微红,抿了抿嘴艰难道。“我试过了不能,都粘在一起了……”
硬拽会把皮肉全撕下来,何况这疼痛一般人受不了。宋覃想了想说道。“那就只能把内裤剪了,这样还能少受点罪。”
臀上大面积的布料被剪掉,小部分的宋覃把双氧水倒上面,让其完全浸透,再慢慢揭开。
腰部到臀腿之间,没有一丁点能看的肉。边缘青紫肿的老高,里面是充血狰狞翻卷的皮肉,
到底是什么人能下得了狠手,宋祎安别过头去,不忍再看。
苏霖发起了高烧,迷迷糊糊的意识也不清醒,宋覃翻出药来拿给他,走进一看发现小孩闭着眼睛在哭。
苏霖感觉自己难受的要死掉了,微微睁开眼睛,屋里昏昏暗暗点了一盏暖黄色小台灯,看见前面有人影,委屈的小声叫了一句。
“爸爸…”
人影动了动,没有说话转身就走,小孩眼泪掉的速度快了些。
宋覃倒完水回来轻声拍拍他。
“来,起来吃药再睡。”
苏霖听到声音才反应过来,刚才恍恍惚惚的以为还在家里,道了谢乖乖接过药吞下去。宋覃给他抽了两张纸,安慰道。
“药里有镇痛作用的,不哭了睡吧。”
“嗯…”苏霖心头一颤,忍不住的难过。侧着脑袋趴下,眼泪蓄满从一个眼睛流到另一个眼睛里,再滴落到床上。
像这样哄孩子的话,他从来没有对我说过。
……
凌晨四点,天蒙蒙亮了起来。
苏毅川坐不住了,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已经无法心平气和的等下去。他出门满小区的转,一开始是大致走了一圈。后来是每个楼,每个单元,他一一走遍,都看不见孩子的身影。
一个多小时后走的汗流浃背,他一边靠着墙喘气,一边给杨静打电话。得到的是关机提示后,去微信发了条文字。
儿子昨晚有去你那吗?’
接着给和苏霖关系比较好的同学的家长,和亲戚朋友也发了同样的信息。没过多久手机振了一下,是杨静回复的。
‘没有,怎么了?’
苏毅川直接拨了电话过去,三言两语解释了昨晚的经过。最后商量的是让苏毅川先去,等杨静下午下班后,俩人分别从两个方向寻找。
苏霖是被痛醒的,半昏半睡了不到两个小时,睁眼就看到宋祎安在旁边。小声道。
“不好意思,昨晚真是麻烦你们了……”
“没事,你好点了吗?”看到苏霖点点头后,他放心了许多。“我哥去买早饭了,诶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苏霖。甘霖的霖。”
宋祎安若有所思的想了想。“霖,温润如玉,好名字。你念高几了现在?”
“高二。”
“噢,我比你大四岁,你叫我哥哥也可以。”宋祎安看他的精神状态好了一点,这才敢把心里的疑问说出来。“是谁…把你打成这样?”
“我爸…”
宋祎安看到他校服上的校徽了,是本市很好的高中,按理说学习一定很好,怎么会挨这么重的打。
“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苏霖咬了下嘴唇。“…因为我交了白卷。”
“啊?”就因为这?
苏霖似乎提前预料到他的反应了,解释道。“可我真不是故意的。”
“就算是故意的,哪就值得挨这么重了。”
苏霖垂着眼睛,眼底显出落寞。沉默片刻说道。
“他不喜欢我。”
因为不喜欢,所以才不会心疼怜惜,所以才会下狠手,面对我的哭叫求饶无动于衷。
宋祎安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宽慰两句。苏霖吸吸鼻子,又道。
“可是,我也只有他一个亲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