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嬿婉106

长春宫

富察琅嬅:皇上,臣妾未能管束好下人,以致酿出如此祸端,是臣妾的失职,还请皇上降罪。

皇帝右手搭在屈起的右腿膝盖上,满脸不耐烦地靠在暖炕上,皇后则是挺着肚子跪在地上。

皇上: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如今朝堂、民间物议沸腾,连带着朕的名声也被你带累,即便降罪于你,难道就能挽回朕的一丝清誉不成?

看着皇帝满脸的厌恶之色,皇后脸色煞白,心里又是伤心又是惊惧。

夫妻一场,皇后十分清楚皇帝对自身形象、名声的在意。

更明白,在皇帝心里一向认为他是十全无缺之人,他的妻子、儿女便也理应做到完美。

即便皇帝如今沉迷后宫、纵情享乐,但对自己的评价也是半点没降低的。

又因为之前和太后几次斗法,本来就已经大大影响到了皇帝在民间的风评,皇帝对这些事情就更在意和苛求了。

因此,只要一想到自己无端端被皇后连累,皇帝便是怒不可遏。

富察琅嬅:臣妾知罪,愿领一切责罚……

皇后只能继续请罪,却没有换回皇帝的半分怜惜和息怒。

皇上:这样的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上次是素练那贱婢,如今是赵一泰这狗奴才,长春宫掌事太监、宫女都犯下这样的大错。

皇上:做主子的糊涂、无能到这种地步,皇后,你叫朕不得不怀疑你的能力,还是说这中宫之位对于你来说,确实是过重、超出负担了?

暖阁外面的素练吓得发抖,跪在地上的皇后也是心神俱裂。

她猛地抬头看向皇上,却只看到一双冷漠无比的眼睛。

皇后嘴唇颤抖。

富察琅嬅:皇上……皇上是起了废弃臣妾的心思了吗?

皇后内心震荡不安、伤心不已。

皇帝却也皱起了眉头,更是不满,怎么,你出了这么大的差错,朕斥责你两句也不成了?

在皇帝看来,即便不提富察氏,他当然也不可能因为这点事废后,并且他理所当然地认为皇后也应该知道这点。

以此,看着皇后不敢置信、伤心的样子,以及她说出的话,皇帝自然认为皇后的态度很有问题。

皇上:呵!皇后如今有了身孕,嫡子在望,底气果然也越发地足了,朕连说也说不得了。怎么,你觉得你是皇阿玛钦赐指婚,又仗着自己出身富察氏,朕就不敢废了你?

皇帝说完便转身离去,可这讽刺的话听到皇后耳朵里便成了皇上心意的证明,越发惊惧之下肚子也开始疼起来。

……

一同兵荒马乱之下,皇后的胎气总算是将将稳住了,但情况依然不容乐观,依太医之言,皇后这一胎恐怕随时会早产。

彼时已经身处景仁宫的皇帝的自然也听说了这个消息,却只是冷笑一声,毫不在意。

显见着是因着皇后,连填补自己完美人生的嫡子也迁怒起来。

而果然也如太医所言,即便已经卧床休养,但在艰难地保胎到八月底时,皇后还是发动了。

乾隆九年八月三十一日

白天在养心殿后寝殿与围房宫女闹了半天,晚膳前,皇帝召了豫嫔到养心殿伴驾,准备单纯一同共进晚膳。

这时,皇后发动的消息传来,皇帝没有半点要动身的意思。

豫嫔恰好也不是会表演贤惠那一挂的。

豫嫔:毓瑚姑姑先派人去守着皇后娘娘吧,本宫在家中时见妇人生产,动辄大半天、一日夜的,皇后娘娘这一胎也不知要多久,哪里能叫皇上连晚膳也未用便过去干等着?

豫嫔:便是皇后娘娘和嫡子,也不能和皇上万岁爷相比不是?

毓瑚有些为难地看向皇帝。

皇上:豫嫔说得很是,你且去长春宫瞧瞧皇后状况如何再说吧,另外,通知有孕的嫔妃也都不必去守着了。

至于另一个最应该坐镇的嬿婉,皇帝直接没有提及,毓瑚也很识趣地没有为难皇上,那不是为难皇上,是给她自己找不自在。

毓瑚领命退去,豫嫔觑着皇帝的脸色道。

豫嫔:唉……只因区区一个狗奴才,坏了皇后娘娘的形象、狠狠损了皇家颜面不说,如今还连累得嫡子早产,这实在,就连臣妾想想心里也觉堵得慌呢。

豫嫔:说到底,还是皇后娘娘辜负了皇上的信任和看重。

见皇帝没有对她的话表示不满,也没有阻止她说话的意思,豫嫔面上闪过喜色,更加卖力地上起了眼药。

而皇后这一胎也不出所料地生得艰难,虽不至于难产,但母子状态不佳,过程便也没那么顺利。

这场生产,不止皇帝没去、嬿婉没去,后宫大半嫔妃都不在,在场打头的竟是如懿与阿箬这两个嫔位。

如懿自然是乐见皇后处境越惨越好的,可只要一想到自己迟迟不能有孕,而皇后却是正在诞育亲骨肉,这喜悦却也着实有限。

再加上一旁的阿箬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不时阴阳怪气、指桑骂槐几句,如懿的心情就更差了。

不过皇后到底是皇后,又是太医确认过的嫡子,还是牵动着大家的情绪和神经的。

没到的慧贵妃等人在各自宫里也是绷着情绪,都派了人留意着长春宫的动静,焦急地等待着消息。

妇人生育本就是过鬼门关的事情,更何况皇后还是早产,结果如何谁也说不好,总之众人心里都各自期待着。

及至晚膳之后,还不待皇帝有动身的意思,却是一声惊雷炸响之后下起了倾盆大雨。

豆大的雨滴打在地上,人们说话也不由得抬高了几分音量。

就在这时,养心殿外却是有人冒雨求见。

求见之人也算是老熟人了,虽说各个世界的人选可能有所不同,但其发挥的作用却都不小。

没错,正是钦天监监正。

皇上:爱卿冒雨求见,是为何事?

皇帝语气严肃,只看监正那眉头紧锁、一脸晦气的样子,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了。

这位监正果然也没叫皇帝失望,开门见山。

钦天监正:微臣求见,是请皇上恐怕要 早做打算。

皇上:此话何意?

钦天监正:皇上可知晦日之说?

皇上:自然,每月末日……今日……乃八月晦日!

皇帝恍然,一想到皇后竟然在这样一个日子发动,心里顿时又添了层厌弃。

只是正想着,钦天监正便开口,将这晦气的晦气程度拉了个满。

钦天监正:回皇上话,正是,今日乃八月晦日,而历来晦日最是怕遇雨水,晦日雨,小雨小急,大雨大急!

皇帝的面色果然一沉到底,整个人也不由得坐起了身子。

钦天监正:《开元占经·雨占》中说“晦日雨,米贵、谷贵、禾恶”。此外亦有“八月晦日风雨,来年有水有旱”的记载。

钦天监正:京房亦曾说:八月晦日昏而雨,缯帛贵。人定时雨,米贵人贱。夜半雨,米贵,婴儿多损,寇贼起。鸡鸣雨,兵事急,民徙其乡!

皇帝豁然起身。

皇上:此时正是昏而雨,你的意思是,若这场雨下上一整夜,则我大清恐生乱矣?!

钦天监正:微臣不敢断言,但依古籍、天象之说……确是如此。

皇上:该死!该死!!

皇帝一把将桌子上的茶盏砸到地上,然后开始来回踱步咒骂着,实在心里也是将这场天大的晦气归咎到了皇后以及其腹中子身上。

在皇帝看来,已经成了皇后在晦日生产沾染晦气,变成了皇后生产加大了晦日的晦气程度。

皇上:依你之见,这天灾,可与皇后生产有关?

钦天监正:这……皇后娘娘有孕时,也恰逢后宫多位娘娘小主有孕,天象混乱,微臣不敢妄言……

这话显然比直接顺着皇帝的意思说来得更有说服力得多,至少皇帝听了这话心里反而更加认定了皇后这一胎的晦气。

皇上:罢了罢了,可有消解之法?

钦天监正:这…… 微臣无能!

皇上:罢了,滚!滚!!

皇帝也知道,这刮风下雨之事,自然非人力所能左右抗衡,但依然十分愤怒地踹了监正两脚,咆哮着将其赶出了养心殿。

事已至此,皇帝肯定是更不会去长春宫了,只与豫嫔枯坐养心殿中,期盼着这场大雨出现变化。

但这雨,注定要下上许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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