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嬿婉66
海兰：姐姐呜呜呜……
那名出言不逊的奶娘出去后，如懿又挥退了殿内其余几人，只剩下她和海兰。
以及襁褓中的五阿哥。
海兰：姐姐，都是海兰没用……
海兰哭着，一边心疼地看着襁褓中的孩子，一边又愧疚地看看如懿。
落到这个地步，海兰心里又怎么会没有一点后悔呢。
如懿：海兰，别这么说，你都是为了我，是我对不起你和这孩子。
听到这话海兰边哭着边连连摇头。
海兰：不是的姐姐，不怪姐姐的，当初……一开始的朱砂用量江与彬是再三斟酌过的，只是后来……
说着，海兰眼神里流露出仇恨的目光。
海兰：只是后来有人暗中加大了朱砂用量！
如懿：什么？！海兰，此事你为何不曾告诉过我？
如懿面色惊讶，还有些责怪之色，心里却是松了口气。
虽然她原本也没真的有多么内疚，但能够将这个责任甩出去自然也是好的。
海兰：我和江与彬查遍了延禧宫上下，每一处都防备到了极致，可体内毒素还是日渐增加，后来姐姐从冷宫里出来后一直闷闷不乐，我不愿叫姐姐再为我担心……
海兰：之后过了没多久，那幕后之人便停了手……
如懿：你怎么不告诉皇上？
话问出口如懿就意识到了，还能为什么，自然是本就心虚、怕连着查到所有真相了。
沉默了一下，才又一次不情不愿地开口。
如懿：终究还是为了我……
不过如懿的叹息和不情愿落到海兰眼里，自然都成了心疼和愧疚。
海兰：姐姐你别这么说，对不起这孩子的是我，是我选择服用朱砂，也是我没保护好他，但要是没有姐姐，早就没有海兰更不会有这孩子了，姐姐的恩情海兰这辈子也还不清，只有我欠姐姐的，何来姐姐欠我们母子的。
对于海兰的真情流露，如懿内心给予满意的肯定，面上仍是不赞同的神色。
但也只是不赞同着，并没有再开口说什么。
但只这幅样子也已经足够海兰感动，忙笑着转移话题。
海兰：姐姐快瞧瞧这孩子。
目光落到孩子身上，海兰的声音又低落了下来。
海兰：原想着这个孩子是给姐姐生的，可如今……我只盼着能将这孩子平安抚养大便心满意足了。
如懿将目光落到襁褓上，小阿哥的手脚都在襁褓里包着。
犹豫了片刻。
如懿：这孩子的手脚……
听到这话，海兰忍着泪意将襁褓轻轻解开。
海兰：姐姐瞧。
下一刻，如懿微微睁大了眼睛、表情木然，许久之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如懿：海兰..无妨的，这孩子是皇子，长大了也没人敢轻易轻慢了他去，再说，这个样子……躲开那些纷争，日后做个富贵闲人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日后.……我们一起抚养他长大。
如懿方才说了两句，海兰就已经感动得眼泪啪嗒啪嗒掉落下来，听到最后一句更是又哭又笑地摇头。
海兰：姐姐的好意海兰知道，但皇上如今厌极了我们母子，姐姐还是不要再招了皇上迁怒了，我知道姐姐不在意，但只有姐姐好了、延禧宫好了，我们母子在姐姐庇佑下日子才会真正好过。
如懿终于露出了一个笑脸。
如懿：好，我们一起，就让他在这延禧宫里无忧无虑地长大。
海兰：姐姐呜呜呜……
姐妹俩执手相望，好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连殿内来了人也没注意到。
进忠：恐怕要让娴嫔娘娘和海贵人失望了。
如懿和海兰同时一惊，回头只见进忠面带微笑站在不远处，身后还跟着几个小太监以及方才出去的两个乳母。
如懿：进忠，可是皇上有什么吩咐？
面对如懿冷淡的态度进忠全然不在意，相反要是面前这位娴嫔娘娘笑着对他弯腰鞠躬，那进忠才是要被吓个大变脸了。
因此他仍是那副叫如懿倍觉不痛快的、笑眯眯的样子，虚打了个千儿，口中回道。
进忠：奴才给娴嫔娘娘、海贵人请安，回娴嫔娘娘话，正是如此。
边说着站起身来，右手叠在左手背上垂落在身前，身姿挺拔。
进忠：传皇上口谕！
如懿和海兰不得不拖着各自痛苦的身体跪下来，海兰更几乎是从床上爬下来的。
进忠：即日起，五阿哥交由皇祖温惠贵太妃抚养！
这位便是圣祖康熙和妃了，正史上因为抚养过乾隆帝弘历而地位极高。
在如懿传的世界里虽然没有这段历史，但在剧情外的地方其地位之尊崇仍与正史上保持了一致。
如懿：什么？！
海兰：不！
虽然从进忠的第一句话里，两人就都有了不好的预感，但当这预感成真，还是叫人难以接受。
进忠微笑道。
进忠：皇上金口玉言：海贵人低贱卑劣又心如蛇蝎，不配抚养皇嗣。
但如懿仍不愿意死心。
如懿：那本宫呢？本宫身为延禧宫主位，亦可以抚养五阿哥！
进忠面上露出一种一切尽在不言中的微妙表情，如懿便有些不自在起来，她也知道，面前的进忠是知道所有真相的。
进忠：皇上的意思是，可不可以是一回事，配不配……又是另一回事了。五阿哥落得今日这般，究其根本与您和海贵人有脱不开的关系。
进忠：皇上怜惜五阿哥，也不愿阿哥长大后知道抚养自己长大的人，却也是害了自己一生之人，这片慈父之心，还请娴嫔娘娘体谅。
「当然，不体谅也没关系，没有人在乎。」
如懿脸色青红不定，不止为进忠的当面羞辱，也为这背后透露出的皇上的态度，皇上果然一并迁怒，也恼上她了。
进忠：另外……
进忠脸上露出典型的反派微笑，一脸阴险的恶意。
他微躬了躬身子，却抬眸直视着如懿，笑着道。
进忠：皇上还有一样交代：娴嫔娘娘往后用心教导约束海贵人便是，五阿哥那里无需二位担心，也不必探视！
如懿：皇上当真这么狠心吗？
进忠嘴角出现一抹嘲讽的弧度，即便再怎么长进，娴嫔还是那个娴嫔，还是那么拎不清。
他可是对皇上最“忠诚”的御前大总管进忠，在他跟前，娴嫔倒是真敢说啊。
如懿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位不是昔日的李玉了，心下有些后悔，可面上不能表现出来，因为明白低头讨好也是没用的。
如懿：本宫知道了……
海兰：不要啊！这是我的孩子！姐姐呜呜呜……
海兰因为身上的剧痛几乎趴在了地上，哭得涕泗横流，仍做着自己也心知肚明的无用功。
进忠朝后挥了挥手，方才那名出言不逊的乳母便上前从床上抱走了五阿哥。
这时她的脸上也出现了些许真实的开心。
不管是为了惩罚海贵人还是对五阿哥真的还有些慈父之心，皇上能让五阿哥离了这延禧宫，这就是天大的好事！
更何况，抚养五阿哥的还是温惠贵太妃那样尊贵的主子！这更是好上加好！
当然了，关于海贵人这个生母、以及娴嫔在其中的作用，她们几个关爱阿哥爷的乳母一定不会忘了的。
待阿哥爷大些了，定要叫他知道该怪谁、怨谁、恨谁！
海兰：不要！我的孩子！！不！
海兰在地上匍匐着去抓乳母的脚，却被乳母动作强硬地踢开。
乳母：海贵人可别叫奴婢难做，这可是皇上的旨意！
如懿：海兰！
海兰的宫女仍在远处角落站着没有上来的意思，如懿不得不让菱枝上前拦住激动的海兰。
对着凄惨的一幕，进忠嘴角弧度不变，眼里没有丝毫波动。
令主儿若要做温暖善良的圣母娘娘，那他自然也就会是处处与人为善的进忠公公。
可令主儿将这后宫当成屠宰场，以残忍凌虐为乐，那他进忠就是令主儿手里那把助纣为虐的刀！
进忠：那么奴才这就告退了。
敷衍地躬身点头，身后众人让出一条道来，进忠转身离去，这身段气场，倒活像一位尊贵的王公。
待得众人离去，殿内顿时只余下海兰的呜咽声不止。
直哭得如懿心烦意乱。
双腿传来的阵阵疼痛让如懿也不愿再蹲下去安慰海兰，只能看向角落的宫女呵斥道。
如懿：还不扶海贵人起来！
那宫女被主位娘娘呵斥了也是不慌不乱，行礼称是后便走上前来，和菱枝一起合力将海兰扶到了床上。
如懿这才僵硬且艰难地坐到了海兰身边。
如懿：海兰，你才生完孩子，别哭了，你还有我呢，来日方长，咱们往后再想想法子，未必不能接五阿哥回来的。
海兰：姐姐呜呜呜……呜呜呜……
海兰握着如懿的手顿时哭得更加伤心难以自抑了。
如懿只能忍下心里的不耐烦，撅着嘴叹息一声，眼神游移放空。
又过了一会儿，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如懿：菱枝，你去瞧瞧怎么了，传本宫的话，海贵人要静养，都不许吵闹。
不说海兰听了这话更加感动，菱枝很快进来。
菱枝：主儿，惢心姐姐回来啦！
如懿果然面色一变，转过头看向海兰，海兰便也很懂事地先开了口。
海兰：姐姐快去瞧瞧惢心吧。
如懿：也好，你也歇着吧，莫要再伤心了，本宫明日再来瞧你。
海兰：嗯，姐姐的腿也要多休息，万不可劳累了。
如懿终于又施舍出一点笑模样。
如懿：我知道了，你睡吧。
在菱枝搀扶下一瘸一拐地来到延禧宫后殿耳房，如懿忍下心里的嫌弃走了进去。
听菱枝说了才知道，惢心几乎是被两个小太监拖着回来的。
而此时的惢心躺在床上，面色惨白、眼神发直，整个人都不住地颤抖着。
如懿：惢心？惢心？
一连叫了许多声，惢心才突然一个激灵，眼神渐渐清明起来。
视线回笼落到如懿身上，接着想起昨天被带走后看到的一切，惢心控制不住地尖叫起来。
阉割为奴、挑筋去指，这两个刑罚完全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她眼睁睁地看着江与彬成了太监，又被剃去了……
而之后等着他的还有最后一项：凌迟。
在亲眼见证了前两样酷刑真实的残酷与血腥后，这两个字对于惢心来说，意义已经截然不同了。
那不是什么轻飘飘的、遥远的东西。
那是冰冷的、真实的，将要落在江与彬的成百上千刀。
惢心：主儿！主儿求您帮帮江与彬吧！！求您了奴婢求您了！！
惢心连滚带爬地从床上跳了下来，跪在如懿面前，似乎感受不到疼痛一样，疯狂地嗑起了头。
惢心：求您念在奴婢对您一片忠心，念在江与彬冷宫三年的照顾，念在江与彬也只是听命的份上，您帮帮他吧主儿！求您了主儿！！奴婢求您了！！
很快，惢心便磕得头破血流，可她仍无知无觉一般，不住地磕着，即便菱枝和芸枝两人一起也不能阻止。
她就那样机械地、疯狂地嗑着头，嘴里重复着请求的话语，看的菱枝和芸枝满脸心疼和不忍。
如懿一脸为难。
如懿：惢心，你一直都 陪在本宫身边，你知道的，本宫不是不想救江与彬，只……
惢心：不！！！
听到如懿的话，惢心像是看到了希望一样，直起上半身，眼神里亮起惊人的光芒。
惢心：奴婢不敢奢求能救下江与彬，奴婢只求主儿能去求一求皇上，给江与彬个痛快也好，不要……不要再呜呜呜……求求您，帮帮他吧，别让他再受那一遭了呜呜……
比起救下江与彬这么不切实际的想法，惢心这个请求确实是无比的懂事了。
可是……
如懿明白，皇上绝不会改变心意的，即便有可能有人能让皇上改变心意，那个人……也不是现在的她了。
因此……
如懿：惢心……
惢心激动的表情瞬间凝固在脸上。
她跟了如懿这么多年，她太知道如懿此时脸上的表情、她的语气，是什么意思了。
可她仍抱着一丝丝希望。
惢心：主儿？
如懿：并非本宫不愿……
并非不愿……
并非不愿……
并非不愿……
其实，就是不愿了！
只是一个开头，惢心整个人便彻底愣在了原地，如懿之后说的什么海兰生下天残皇子、太后女儿薨逝这些客观因素，惢心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脑子里想着这么多年的种种，想着从前那么多年受阿箬的欺负，想到进冷宫……
意识再次回笼，惢心就只听见最后一句。
如懿：因此本宫纵然有心，眼下，也实在无力了……
惢心抬头看向如懿，嘴里念叨着重复了一遍。
惢心：有心？无力？
这个一向最是温柔听话的忠仆脸上，也终于出现了明晃晃的怨恨，然后止不住地笑了起来。
不知是不是在嘲笑自己的“忠心”，忠心到不离不弃、忠心到不遗余力地帮助主子，将江与彬也拉进来，害他落到这样的下场。
而她忠心耿耿、不离不弃地主子，却只有一句有心无力。
是的，她一直跟在主子身边，所以她知道，从冷宫出来以后，在皇上发现朱砂和砒霜真相以后。
从始至终，她的主儿也没有提到过一句江与彬。
也许从那个时候起，她就已经明白了，所以她才会日渐沉默寡言。
她已经看到了江与彬的下场。
可她只看到了那逃脱不掉的死亡，却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许多比死更加痛苦可怕的刑罚！
惢心：噗！
看着凝眉似乎有些不满的主子，惢心在满心悲凉之余，终于喷出一口心头血，彻底昏死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