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嬿婉61
皇上：既然你不肯改口，当年你对娴嫔以朱砂害人之事也是说得言之凿凿、细枝末节无一不明，那么今日你便将当年之事再说一遍，并且一个字也不许错！
皇帝看着阿箬一字一句，语气和眼神里带着隐隐的压迫。
而阿箬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开口，而是看了看皇上和一脸似笑非笑的如懿。
见此，如懿越发得意地笑着微眯了眯眼。
皇上：怎么，你说不出来了？
皇帝表情不变，语气却微微上扬，似乎是觉得胜券在握。
玫嫔：慎贵人，你快说啊？！
玫嫔再次焦急开口，这回皇帝却不觉得玫嫔多嘴了，而是勾起嘴角，露出一点微弱的笑意。
慎贵人：当年之事实在太过骇人听闻、灭绝人性，嫔妾虽不曾忘怀，却也实在不忍回忆。
终于，阿箬缓缓开口，语气里似乎有伤心、有痛苦。
玫嫔迟疑了一瞬间，如懿和皇上却都等不急了。
如懿：是不忍回忆，还是怕与当年编造的谎言对应不上？
皇上：你若是不说，便是抗旨！
自认为站在真相一边，在伸张正义的皇上和如懿却不知道。
在现场众人看来，从一开始就显得咄咄逼人但又拿不出任何切实证据的他们。
对比起从一开始便不慌不忙、有理有据，不甘、怨恨、委屈、伤心，种种情绪层层递进，将弱者姿态扮演得十分到位的阿箬。
他们两人的表现看起来，尤其是如懿那自以为控制得当、实则几乎是不加掩饰的得意洋洋，活脱脱一副反派嘴脸。
这也是为何就连十分心系真相的玫嫔在听到阿箬的话后也表现得有些迟疑。
因为她的内心潜意识里其实也倾向于阿箬是清白的。
而就连玫嫔都如此，其余不知情众人的想法就更可想而知了。
而这时，在听到皇上的话后。
阿箬十分适时地红了眼眶，流下泪来。
看得高晞月暗暗咂舌，令妃的眼光还真够毒辣的。
这阿箬，在对上如懿的时候还真是个人才，只不过稍加调教，就能给出这么漂亮的表现。
慎贵人：嫔妾遵旨。
阿箬流着泪磕了个头，皇上和如懿自信、得意的表情一愣。
阿箬的表现再一次出乎了两人的意料。
接着，在两人不祥的预感中，阿箬的声音继续响起。
慎贵人：当年，娴嫔自从被太后娘娘禁足后便心怀怨恨、日渐乖戾，费心抚养大阿哥，后来，娴嫔生怕皇上登基后的第一个贵子夺去了大阿哥的宠爱，便指使小禄子……
随着阿箬一句句道出，皇上的脸色铁青不已，如懿也一脸不敢置信，双眼重新呆滞无神起来。
最终，殿内陷入一片寂静。
在众人的无声注视下，皇上的双目渐渐充满怒火，他的理智逐渐被吞噬。
最终，他竟然嘴比脑子快地说出了一句令殿内众人尽皆哗然的话。
皇上：若非你蓄意陷害、心中有鬼，又何必将此事记得字字不落……
富察琅嬅：皇上？！！
冲动之下，话一出口皇帝就意识到了不对，可惜已经晚了。
除了如懿还在震惊后感动外，皇后已经惊骇地站起了身子，声音是难得的尖锐与高亢。
不过也没人会觉得皇后失礼了，因为所有人都大惊失色地看向了皇帝。
慎贵人：皇上！！！
在旁人再张口说话之前，阿箬先哭着喊了出来，一副彻底崩溃的样子。
慎贵人：这几年您为了娴嫔，对嫔妾百般折辱，表面上宠爱嫔妾，实则从不曾让嫔妾侍寝……
皇上：慎贵人！！！
皇上也站起了身子怒声喝道，他再没有想到阿箬竟然会主动将这件事说出来。
而在此时这个情况下，配上此事，简直是要坐实了他被如懿迷惑的昏庸形象。
可惜，已经晚了。
慎贵人：可是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您要如何对待嫔妾，嫔妾不敢违逆，可嫔妾也总以为，待有一日您查明真相，知道嫔妾当年并无虚言，待您知道了嫔妾的清白。
慎贵人：哪怕您依然不待见嫔妾，可嫔妾至少能在这后宫里了此余生，可是……可是嫔妾万万没有想到，您为了娴嫔，竟然能够如此狠心！不惜公然颠倒黑白、罔顾事实，也要逼死嫔妾去为娴嫔洗清罪名！
慎贵人：嫔妾不服！！嫔妾不服！！！
嬿婉感知到，如今殿内，除了皇后的忌惮、高晞月的震撼、如懿的感动之外。
大部分人都对阿箬产生了些许同情和怜惜。
在阿箬这场倾情演绎的开年大戏下，甚至她以往的刻薄、张狂、恶毒形象都在被合理化。
「好好儿一个姑娘家，生生被皇上逼成了这个样子。」
「娴嫔果然是个祸害！」
后面这句来自皇后的心声。
这时，说到激动处的阿箬抬起胳膊指向一旁的如懿。
慎贵人：皇上，您是天子，您宠爱谁本无人可置喙，可娴嫔她害死了您的皇嗣啊！！就为了这样的女人您却连自己的清名也置之不顾！
慎贵人：嫔妾的阿玛这些年在外兢兢业业、为国效力，您也是褒奖过他的，而娴嫔不止本人残害皇嗣、她的阿玛也是一再犯错、有负皇恩，您却为了这样一个贱人！连一条活路也不愿给嫔妾！嫔妾不服！！！
又一句声嘶力竭地不服，可是众人却是越发地理解阿箬了。
而且阿箬的阿玛得力她们也是听说过的，去年底吏部的考核出来后，阿箬就炫耀过了，还借此讽刺了如懿。
当时许多人除了嘲笑外也觉得阿箬刻薄、猖狂，可此时对阿箬的印象发生了变化，也就更能“体会”到她的心情了。
也是，一个阿玛在外为国尽忠，一个阿玛完全是废物点心，甚至阖族都是不思进取的家伙。
皇上就算不喜欢阿箬，看在她阿玛桂铎的面子上也不该这么……这么欺人太甚！
唯有清清楚楚自己被冤枉的如懿最是崩溃，看着众人的表情和眼神她更是无法接受。
如懿：阿箬！本宫到底有没有做过这些事情你比谁都清楚，你自幼伴着本宫长大，本宫真不知道究竟哪里对不住你，叫你竟然能恨本宫恨到了这步田地！？
这个疑问绝对是如懿的肺腑之言。
慎贵人：是啊，娴嫔娘娘有没有做过这些事嫔妾比谁都清楚，因此自然句句属实，娴嫔娘娘为何就是不认呢？您害了那么多人，如何还能心安理得地坐在这里？
如懿：你！
阿箬看向如懿，眼神里闪过一瞬疯狂的笑意。
慎贵人：再说，您不知道？您应该比谁都清楚自己干下的那些脏事才是啊，要不然您也不会为了脱困，和海贵人主动服下朱砂、砒霜了！
纯嫔：什么？！
玫嫔：怎么可能？！
庆贵人：天呐！娴嫔娘娘？
恭贵人：海贵人？！
一石激起千层浪，阿箬直接在乾清宫里掀起了一场海啸。
皇上和如懿都没有想到阿箬竟然会知道此事，如懿那下意识地震惊和心虚自然瞒不过众人眼睛。
富察琅嬅：娴嫔，你竟然真的干出了这种事！
嘉嫔：这海贵人也太狠心了，虎毒不食子啊！
慧贵妃：不止冷硬，更是骇人听闻地恶毒！
砰！
皇上：无稽之谈！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疯话！！
在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和讨伐中，皇帝暴怒，吼声响彻大殿。
这情绪里除了一部分恼羞成怒外，也有自己身边再次出了“泄密者”的愤怒。
可谁知，下一刻阿箬的话就让皇帝哑火。
慎贵人：皇上，您忘了吗，毓瑚向您禀报此事的那个晚上，您正再一次羞辱臣妾，叫臣妾跪在里间寝室中。
面对皇上的哑口无言，阿箬继续输出。
慎贵人：嫔妾原以为你知道了此事就会明白，娴嫔她并不清白，可谁知您还是一门心思地要为她证明“清白”！
她边说边哽咽着，边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身子。
慎贵人：不过皇上要嫔妾死，嫔妾不敢不死……但即便是死，嫔妾也绝不会为这个毒妇做假证！
说着，声泪俱下的阿箬又转头看向如懿，脸上满是怨恨。
慎贵人：乌拉那拉如懿，你这个贱人！谋害皇嗣！蛊惑君上！我就算是死也不会遂了你意！
纯嫔：啊！！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阿箬向着殿中当地立着的三足香炉撞去，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鲜血飞溅。
这一幕，正如当年小禄子那一幕。
进忠：还有气！
富察琅嬅：太医！快传太医！送慎贵人回宫！
很快，阿箬被抬了出去。
啪！
玫嫔：果然就是你这个贱人！你这个毒妇，你究竟还要害死多少人才肯罢休？！
再次，如同三年前一样，玫嫔在众人注意力都在阿箬身上的时候，离席来到如懿跟前。
抡圆了膀子就给了如懿一个大耳刮子，因为力气太大，差点给自己甩飞出去。
众人都沉默地冷眼看着这一幕，甚至没有人开口阻止玫嫔。
富察琅嬅：皇上，当年之事，毓瑚既然已经查出了不对，想必其中确实另有隐情，您心中自然也有圣断。
皇后强忍下心里的愤怒和憋屈替皇帝圆场，虽然愤怒，但她并没有和皇上翻脸的底气。
而且有一件事，也许众人都忘了，但皇后还一直记挂着。
那就是宴会开始时，皇上说的期盼嫡子之事。
她之前几番犯错见怒于皇上，眼见皇上好容易揭过了此事，当众提及嫡子之事。
对于皇后来说，完全犯不上在这个时候再惹怒皇上。
这个思考其实很理智也很清醒。
但皇后心里的情绪，对如懿的厌恶和忌惮却是再一次达到了顶峰。
富察琅嬅：不过毕竟时间有些久远了，瞧慎贵人的样子，也许这其中也还有什么误会，叫您误会了慎贵人，也让慎贵人误会了……娴嫔，不如今日便暂且如此，再让毓瑚细细调查一番？
皇后话里的迟疑与艰难众人听得明白，也佩服皇后不愧是皇后，都到这份上了还能一味顺着皇上心意说话。
富察琅嬅：在事情真相大白前，还请皇上只看在索绰伦桂铎的份上，也许慎贵人好生医治休养。
这话更是为皇上着想了，阿箬这会儿还真不好死。
若是她死了，这么众目睽睽之下，皇上为了宠妃强行逼死前朝劳苦功高的臣子之女的帽子就要戴死了。
皇帝也不是不知好歹的，深深吐出一口浊气，看着皇后的眼神也温柔了几分。
皇上：皇后思虑周详，就这么办吧。
至于对阿箬最后说的海兰和如懿服用朱砂、砒霜的事情，谁都没有再提及。
但所有人都明白阿箬说得不是假话，如懿那一瞬间心虚的表情做不得假。
在一片寂静中，嬿婉突然笑着举起酒杯。
嬿婉：春回大地、万物复生，臣妾果然汲取到了这好日子的吉祥之气，愿此吉祥之气果真能够泽被后宫嫔妃、皇嗣，啊？哈哈哈……
众人一愣，没想到令妃会突然发飙，不过随即就反应过来，这是宫宴开始时皇上说得话。
接着心里也都膈应起来，皇上话说得倒是好听，结果转头就选在这迎春家宴上干这种恶心事。
为了一个娴嫔，就要毁了这立春的好意头？要阖宫嫔妃和皇嗣让路吗？
现在好了，慎贵人血溅当场，大喜的日子见血，只怕立春吉气也要顷刻变成大凶之气了！当真是晦气！
令妃不说还好，这会儿子反应过来，众人甚至觉得若是今年当真有孕，光想起今儿个也觉得挺膈应的。
最是期待嫡子的皇后第一个恶心起来，气恼嬿婉的同时，对皇上也忍不住心生埋怨，对如懿那就更不用说了。
想到这里众人也理解了令妃的突然发难了，连她们都因此而不满，何况是进宫以来从来都只有她给别人气受的令妃了。
皇上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顿时心里也觉得有些失策，只是被嬿婉这么当众讽刺自然是不好受的，因此他沉着脸看向嬿婉。
皇帝想让嬿婉主动退却，可是四目相对，嬿婉的笑容也渐渐消失，眉眼间的暴虐戾气，一瞬间，连皇帝看了也不由得心惊。
在那双眼眸的注视下，皇帝甚至觉得有阵阵森寒之气通过视线蔓延到他身上来。
接着就意识到令妃绝不会退却，而不论从哪个方面考虑，他都不能真把令妃怎么样。
而且……环视一圈，皇帝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犯了众怒呢。
虽然他并不将后宫大部分嫔妃放在眼里，但也不想所有人都对他心生埋怨甚至是怨恨。
皇上：今日之事是朕有欠考虑，这样吧，此事到底因娴嫔而起，娴嫔，你就去安华殿跪上……
嬿婉：就跪上十二个时辰吧！
嬿婉再次强势开口，放肆地打断了皇上的发言。
众人对方才大戏的情绪已经消失，只剩下紧张，生怕令妃彻底点燃皇上的怒火，连她们也跟着遭殃。
面对皇上再次投射过来的冷眼，嬿婉斜乜了眼如懿后才又看向皇上。
嬿婉：臣妾以协理六宫令妃之名，“建议”您！
慧贵妃：臣妾也以协理六宫之名，恳请皇上！
众人：臣妾/嫔妾等恳请皇上！
贵妃第一个跳出来，不过将字眼换成了更温和的恳请，早憋了一肚子情绪的众人也纷纷起身跪下。
富察琅嬅：皇上……
皇后的声音里带着委婉的劝慰。
就如以往一样，皇上自然不会和整个后宫作对。
他站起身来，冷声道。
皇上：那便如此吧！
说着就要转身离去，身后传来嬿婉清晰地、轻蔑的笑声。
她端起手中的酒一饮而尽，随后随手将酒杯甩回桌子上，顷刻间，杯盏相撞而碎。
皇帝的脚步只停顿了一息便打算继续离去，今天这一整场大戏完全是一败涂地式的失败，不止没有捞出如懿，甚至连他也赔进去半个身子。
他急需回养心殿静一静。
但今天注定是平静不了的一天。
才刚走出几步，便有小太监从外面急急忙忙进来禀报。
太监：启禀皇上，延禧宫来人报，海贵人发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