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嬿婉40
永寿宫
进忠:皇上昨夜召见太医询问助兴之法了,不过皇上脉象龙精虎猛,太医以龙体为重劝了几句,皇上也没好意思说出真相,便作罢了。
进忠手上捏着一只金镶玉柄果叉,一边说着一边插起高足盘中切好的香瓜喂到嬿婉嘴边。
那颗丸药在让进忠重新完整的同时,也让他的身体重新经历了一遍从青年到成年的成长,补足亏空。
他脸上的棱角越发硬朗分明,阳气回归后火气也旺盛起来,如今这个时节用来暖床舒服极了。
连身高也长了几分,不过平日里大多时候都弯着腰,不大显眼。
此外,如今不用压着嗓子说话也十分低沉有磁性了。
不过那份温柔小意倒是一如既往,眼神、身段中那股子阴柔的骚劲儿也依旧拿捏得十分到位。
进忠:不过这越是不得满足,皇上反倒越是沉迷于此,这长此以往下去,再是龙精虎猛的身子骨……怕也架不住啊。
嬿婉:那可真是……不大妙啊……
进忠:令主儿说得正是呢。
嬿婉:到底是皇上,本宫也不能这么瞧着圣上不安呐,便……海贵人吧,待海贵人生产后,本宫便帮帮皇上,也予海贵人一份恩宠。
进忠:令主儿仁慈。
两人说着心知肚明的场面话,而嬿婉这个决定也不可谓不恶毒。
珂里叶特海兰想避宠?想得美!嬿婉就偏要她得宠!
而且,等到如懿出来,要是宠爱上还压不过海兰……
她倒要瞧瞧这对儿“好姐妹”之间会是怎么个局面。
这世上,除了皇帝给海兰的心理阴影,最能叫海兰痛苦的,无疑就是如懿了。
只要叫她得宠,这两样痛苦就能叠加到一起,无限地凌迟海兰。
光是想一想,嬿婉都要激动到发抖了。
当然,得宠归得宠,海兰的日子绝不能好过半分!
说起如懿……
嬿婉:那尔布如何了?
一旁的春婵正往三足芙蓉石熏炉里加着玫瑰香粉,听到这话手下不停,口中回道。
春婵:正预备着回娘娘呢,玉保柱大人今儿才送了信进来,那尔布如今已全然在兴头上了,尤其这一个多月,手气极佳,赢得停不下来呢。
将手中已经焚起的香炉放到炕几上,玫瑰香气缓缓飘散出来,春婵笑意吟吟。
春婵:凭着这个,那尔布如今在银钱上可比当官时候还要富裕,乌拉那拉府上日子也总算是好过起来了呢,连当初还担心反对的那拉福晋如今也渐渐不言语了。
大清素来禁赌,从圣祖到先帝再到当今,都有出手干预赌博问题。
后世最出名的莫过于八福晋的阿玛郭络罗氏,就是因为赌博问题被康熙处斩。
但这项举措历经几代皇帝却一直都在持续进行着而未停止或放松,就说明旗人赌博之风实难以彻底禁绝。
尤其是旗人基本都有月银,但却不是人人都有正事干的。
而那月银虽然不多,却也已经 足以由此催生出一批游手好闲、不思进取的纨绔子弟。
而对这些人来说,吃喝嫖都有了,赌自然也会在他们的玩乐项目之中。
如今乾隆朝还好,因着总有战争,八旗整体还没有烂到根子里,到清后末期,赌博之风那才更是盛行。
而即便是如今,贵族官宦家庭里打打马吊、摸摸骨牌之类的也是再平常不过的消遣。
八旗子弟们低调些,也有斗鸡、斗鹌鹑、斗蟋蟀等各种变相赌博方式。
那尔布被引导着参与的便是这一种。
魏玉保柱身为中下层官员,虽然不如两位哥哥位高权重,但离这些底层的道道却是更加接近也更加熟悉一些,手下也有那么两个人才。
自从当今皇帝登基,自己的亲女儿成为娴妃之后,那尔布还没来得及享受到什么外戚的好处,就先被女儿牵连着丢了佐领之职。
人过中年,不得不顶着个六品骁骑校的官职丢人现眼,本想着奋起拼搏一把,结果倒好,这回直接连官职都彻底没了,成了个庶人。
一跃成为了家族中乃至整个八旗中的笑话。
回到京城的那尔布一度心灰意冷,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味道。
这个时候,几个“不落井下石、不幸灾乐祸”的旗人子弟上前结交,自然让那尔布那颗饱尝世态炎凉的心极为熨贴。
一来二去的几人很快变成了朋友,常聚在一起喝酒谈天,而也正是这几个知心人,成功带领着那尔布推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初时那尔布倒也还有些警惕心理,但随着输少赢多,白花花的银子落袋,那尔布的心也一日比一日地放松了下来。
要知道那尔布府上的经济状况早已是入不敷出,成为庶人后更是只能靠着那尔布夫人的嫁妆过活。
哦,早前倒是还有景仁宫皇后去后被发还母家的嫁妆,可那些嫁妆里多是些物件,值钱的也不多,要不然那时成为娴妃的如懿也不用月月省下银子往家送了。
可和自己的“好友”们一起玩耍,有时一日间便能有数十两甚至最多时百多两银子的收入。
轻松、愉快、刺激,还伴随着高收入。
那尔布很快便沉浸在这样美好的生活之中,他府上的日子也久违地再次阔绰起来,一掷千金的感觉是那么的让人迷醉。
这样状态下的那尔布,甚至已经没有了自己会输的意识,赢,似乎已经成了天经地义的事。
不过……
嬿婉:正所谓久赌必输,希望那尔布能够一直幸运下去吧。
春婵:那也无妨,待庶人乌拉那拉氏出了冷宫重新成为天子嫔妃,纵然那尔布一时亏损些,有女儿填补帮衬着,想来也无妨了。
忙完手上的事后春婵笑着也斜坐在了暖炕边上。
嬿婉也勾起了唇角。
嬿婉:也是,有输有赢嘛,这回输了下回再赢回来就是了,总有翻盘的时候……
又叮嘱道。
嬿婉:告诉三叔,叫他控制着些,莫叫那尔布赌得太大了捂不住,那尔布可不能出事,他得活着,成为如懿摆脱不掉的泥淖。
春婵:是,奴婢省得了,稍后月痕要去内务府挑几盆花,奴婢会嘱咐她将话传给玉保柱大人的。
嬿婉点点头应下,说着话又见澜翠进来。
澜翠:娘娘,嘉嫔来给您请安了。
嬿婉:罢了,本宫也累了,今儿便不见了,叫她去后边儿院子里跪瓦片吧,就跪到……本宫睡醒了再打发她回去吧。
听到这话,进忠十分有眼力地搀扶着他的令主儿准备起身。
嬿婉:对了,给她一盆水举着,告诉她可别撒了,要不然这大冷天的……会得风寒的,呵~
澜翠:是。
澜翠福身一礼后退下,春婵也下去准备汤婆子,嬿婉看一眼进忠。
嬿婉:你不是该回养心殿了?
进忠弓着背陪着笑脸,眼里盛满了温柔的爱意,声音里带着讨好。
进忠:天儿凉,奴才给令主儿暖了被窝床榻再走……
嬿婉:春婵已去灌汤婆子了。
进忠:令主儿……奴才求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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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寿宫
随着姮媞长公主的久病不愈,再加上渐渐时至年底,宫中到底不再那么一直压抑。
尤其是皇帝,偶尔低调的放松一二还是无妨的。
难得今日午后无事,皇帝心情也还算不错,便召了舒贵人、恭贵人、庆贵人到了倦勤斋戏台听戏。
这里远离慈宁宫,也不是大戏台,没那么大阵仗。
皇上:今日只用京胡、月琴、三弦等清清静静地唱两出文戏便是,那些武戏便不必了。
李玉弯腰带笑,将戏折子捧到皇帝眼前翻开回道。
李玉:是,知道皇上不愿聒噪,奴才一早便知会了他们了。
李玉掩下心里的激动,边说边瞧着皇上的眼色翻动戏折,到第三页时皇帝表情一顿。
李玉装模作样地跟着低头望去,只见“墙头马上”四个大字正赫然在列,顿时也面色一变,慌忙跪下请罪。
李玉:奴才该死!奴才该死!竟忘了提前检查戏单。
舒贵人三人不明所以,皇帝转动着手上的扳指,面无表情地看了眼李玉后又望向前方半空中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后方淡淡开口。
皇上:罢了,也有段日子没演了,就这一出吧。
成了!
跪在地上低着头的李玉脸上闪过激动之色,如今的他可比剧情中的更加迫切希望“娴主儿”能早日离开冷宫,“强势归来”呢。
眼瞧着前段时间海贵人被下朱砂之事后皇上露出了些意思,李玉是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啊。
可谁知随后却又没了动静,又等了这许多日子,李玉终于是按耐不住心中的焦急,打算“提醒”下皇上。
李玉:嗻!奴才谢皇上开恩!
随着李玉的脚步轻快地离去又归来,很快,戏台上咿咿呀呀地唱起了皇帝熟悉的戏文。
舒贵人从前不怎么听戏,不太了解这些,恭贵人和庆贵人却是知道的,不过两人对视一眼后相视一笑,到底也没有说什么。
舒贵人:两位姐姐怎么了?
这辈子意欢也没了剧情里那么的不合群,反倒是反过来有些想要融入“集体”的意思,主动了许多。
只是……
恭贵人和庆贵人在听到意欢开口的瞬间便扬起了客气而疏离的笑容。
恭贵人:没什么,舒贵人看戏吧。
意欢的笑意便勉强起来,但面前这两位的态度已经算是友善的了,最起码她们还维持着面上的礼节,没有直接将鄙夷和排斥挂在脸上。
当“自荐、连累一族姐妹”的名声被钉在头上之后,意欢在许多人心中甚至比海兰还要叫人不齿。
毕竟海兰当初“爬床”时已经是王府绣娘,而意欢却是连选秀都还没有参加,还是正儿八经的闺阁女子呢。
不过众人碍于其出身和皇上,态度上不像面对海兰时那样,表现得那么直接和明显而已。
因此,面对这两位相对已经很温和的友善派,意欢还是继续鼓起勇气想要试着交好恭贵人和庆贵人。
舒贵人:听说两位姐姐和令妃娘娘是自幼的手帕交,嫔妾还不曾见过令妃娘娘,不知令妃娘娘是怎样的人?
这话虽是找的话题,但意欢也确实是好奇,毕竟从她进宫,不,从年初的选秀之后,这位令妃娘娘就已经成了京城里绝对的风云人物。
入宫之后更是能近距离感受到令妃的盛宠,前几日的长春宫教训和敬公主之事亦是震惊六宫上下,也深深震撼到了意欢。
可惜,从她被皇上宠幸封为贵人至今却是一直无缘得见,如今与对面这两位据说是令妃娘娘的手帕交坐到了一起听戏,在找话题时意欢自然又想起此事。
不过这回恭贵人和庆贵人都皱了皱眉,恭贵人还维持着假笑,庆贵人脸上已有些不耐烦。
庆贵人:恐怕令妃姐姐和舒贵人不会合得来的。
说着,庆贵人又小心地瞧了眼似乎沉浸在戏曲中的皇上,看着舒贵人小声道。
庆贵人:就像令妃姐姐也和海贵人不是一路人一样。
这话颇有些刻薄,隐含的意思明明白白,意欢顿时脸上一白,恭贵人似乎不赞同地拍了庆贵人一下。
恭贵人:庆妹妹失礼了,还请舒贵人莫要见怪。
意欢控制着发热的眼眶将眼泪憋回去,牵强地笑着摇摇头,恭贵人便也笑着点点头。
恭贵人:舒贵人,看戏吧。
可意欢哪还有看戏的心思,她成为嫔妃后的每一天都让她越发理解了那一日阿玛额娘为何会那般震怒伤心。
今日庆贵人的话虽然不好听,但意欢知道,这就是她在后宫众人,不,在所有知情世人眼里的形象了。
声名狼藉,人人唾弃。
意欢抬头看向前方皇上的背影,攥紧了手中暖炉……
不只意欢没了兴致,不知为何,皇上的心情似乎也不渝起来。
原点了三折戏,只看完第一出墙头马上,皇上便直接起身,匆匆结束了今日的听戏,独自回了养心殿。
晚膳后
皇帝坐在御案前,案上摆着那方青樱红荔的手帕,神情莫测,李玉和进忠随侍左右。
突然,暖阁外的门口有小太监低着头出现,进忠只瞟了一眼,脚下没有挪动半分。
如今御前这些小事,李玉可是敏感得很,生怕进忠和他争抢。
却不知进忠心里也是恨不得直接立刻离了养心殿,去日日伺候他真正的主人。
不过这回可不一样……
望着李玉的背影,进忠眼里嘲弄之色一闪而逝。
「师傅啊师傅,你可千万,千万,不要落在徒弟手上啊。」
果然,很快李玉便急匆匆地小跑了进来,若细细去瞧,那焦急的神色中还掺杂着些不自知的喜色。
嘭!
李玉重重地跪在地毯上。
李玉:皇上!冷宫里乌拉那拉氏的饭菜中被人下了砒霜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