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嬿婉33

午后，养心殿传来消息命嬿婉去伴驾。

春婵和花影带着人伺候嬿婉梳妆更衣，澜翠从外面进来。

澜翠：娘娘，嘉嫔来请安了。

嬿婉：让她进来吧。

不多时，金玉妍扶着贞淑的手进来，虽然努力维持自然的表情。

但身体姿态的僵硬以及闪烁的眼神，将其内心的不安与恐惧暴露无遗。

自从她的脚伤好了之后，便彻底成为了永寿宫的“常客”。

当然，嬿婉倒也没有每一次都用炭上起舞这样极具冲击性的残酷法子搓磨她。

但对于金玉妍来说……其实也并没有很大差别。

那些细碎的、折磨人的、曾经被施加在魏嬿婉身上的功夫一样样的在金玉妍身上重现。

仅仅这些就已经足够“永寿宫”三个字成为金玉妍的噩梦，如今的她无时无刻不在提心吊胆、担惊受怕。

更不用提还有那些嬿婉额外添加的项目……

如今，即便是坐在自己殿里，听到外面传来奴才的脚步声也会让金玉妍下意识颤栗、寒毛直竖，生怕那是来自永寿宫的召唤。

甚至只是从永寿宫旁经过，也会让金玉妍精神高度紧张到想要尖叫的地步。

可是想到远在玉氏的世子，想到那些信件，金玉妍知道，她不能躲、不能逃、不能说不，甚至不能死！

她注定了要在这望不到边际的痛苦中绝望地坚持活下去。

金玉妍主仆进来后十分自然地垂首、双膝跪地。

嘉嫔：臣妾给令妃娘娘请安。

嬿婉坐在梳妆台前，既没有叫起也没有转头正眼看一眼金玉妍。

嬿婉：倒是不巧了，原想着与妹妹一起打发时间的，谁知又碰上皇上传召。

金玉妍低垂的脸上的闪过一抹喜色，控制着情绪不敢在声音里表现出来。

嘉嫔：娘娘盛宠优渥，妹妹岂敢耽误。

一声轻笑传来，金玉妍心下一颤。

嬿婉：嘉嫔妹妹真是懂事，本宫倒越发过意不去了。

金玉妍心中闪过恐惧和着急，但全然不敢开口，只能听着那仿佛从地狱中传出来的声音。

嬿婉：但既然来了，总不好叫妹妹空跑一趟的，赐茶吧。

金玉妍仍然跪在地上，一只斗彩团菊花纹杯被送到了她的手中，双手捧起。

不多时，小丫鬟从外面送来了茶壶，澜翠接过。

在金玉妍微微发抖的注视下，沸腾的茶汤被注入杯中，细碎的呻吟声立刻从金玉妍口中溢出。

剧烈的疼痛让她满头大汗、面色苍白，强大的恐惧又让她战胜了身体上的疼痛，紧紧握住那只杯子，不敢撒手。

半天之后，嬿婉终于打扮好起身。

而金玉妍不知是已被烫到没了知觉，还是杯中水温度已经退去，瞧着面色只剩下了木然，还有半干未干的泪珠挂在脸上。

嬿婉：嘉嫔妹妹怎么不喝？

金玉妍听到嬿婉的声音顿时一个激灵，立刻回神，瑟缩道。

嘉嫔：是，臣妾谢娘娘赐茶。

话落立刻抬头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嬿婉：呵呵，罢了，本宫该去伴驾了，妹妹也回去歇着吧。

嬿婉：对了……

金玉妍不安地抬头，嬿婉嫣然一笑。

嬿婉：紫苏说上次的蔻丹眼色有些不对，须得重新来过，稍后她会去启祥宫找妹妹，又要劳烦妹妹了 。

金玉妍咽下泪水，摇着头道。

嘉嫔：能帮到娘娘，是臣妾的福气。

嬿婉：哈哈哈，是啊，能伺候本宫，是你这贱婢的福气。

说着走到金玉妍面前，沉下脸表情不耐烦地踢了一脚。

嬿婉：还不滚开！没眼色的东西！

贞淑连忙扶着自己主子向侧边退去，主仆二人齐声恭送。

永寿宫门出来就是吉祥门，穿过吉祥们就是养心殿后殿，嬿婉便和春婵一起溜达着过去。

春婵：那个贞淑，果然偷偷往玉氏寄信了。

嬿婉笑着，并不意外。

春婵：因为嘉嫔的表现，那位玉氏世子暂且没有要贞淑立刻做些什么，想来那位世子也是没有想到嘉嫔能为他做到这个份上吧，不过态度还是很明确了，若是苗头不对时，便……弃车保帅。

春婵扶着嬿婉跨过宫门门槛。

春婵：贞淑倒并不是十分愿意，可到底，也得为她的家人考虑。

嬿婉笑着点点头。

嬿婉：留着吧。

嬿婉说得并不很清楚，但春婵已经了然地点了点头口中应是。

嬿婉：眼瞧着要入冬了，前段时间锦州副都统进献的那批狐皮，本宫给你留了两张，回头做了褂子穿吧。

嬿婉：另外咱们库房里也还有些皮子，挑出来给澜翠月影和张之万他们，其余的永寿宫上下，除了内务府发放的，也给他们添一件鼠皮的褂子吧。

春婵：是，谢娘娘赏赐，奴婢今儿回去就安排下去。

嬿婉点点头，说话间主仆两人已经到了养心殿门外，这一进来就发现，纯妃正跪在殿外呢。

嬿婉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多好的日子、多好的生存环境啊。

从早到晚都有人痛苦着。

这简直让嬿婉四肢百骸都流动着名为舒爽的快感。

这时，养心殿外的进忠看到了嬿婉的身影，顿时眼前一亮，挺着身段儿便一路小跑了过来。

利落地打千儿行礼。

进忠：奴才给令主儿请安。

嬿婉：起来吧，纯妃姐姐这是怎么了？

进忠假装没看到扶着嬿婉的春婵，伸出一只胳膊让嬿婉扶着，见嬿婉不动，便也陪着站在原地笑着回道。

进忠：上午皇上召见了尚书房师傅，之后又传了两位阿哥到养心殿检查课业，结果……动了真火，皇上言语训斥两位阿哥时带到了纯妃娘娘，这不，纯妃娘娘午膳都未来得及用，便来请罪来了。

进忠：不过皇上并未见她，这会儿，皇上正在里面等着令主儿呢，娘娘……？

进忠克制着自己的眼神，恭敬地请示道，嬿婉勾起红唇。

嬿婉：到底纯妃姐姐还在门口跪着呢，本宫怎么好就这么进去呢。

进忠秒懂。

进忠：还请令主儿稍等，奴才这就去回禀皇上您已到了。

「顺便告诉皇上纯妃罔顾圣意，死赖在养心殿外不走，大有胁迫之意。」

嬿婉：呵～去吧。

不多时，一阵脚步声从殿内传出，果然是皇上阴沉着脸走了出来。

皇上：纯妃，朕早说了叫你回去，你这是在做什么？

跪了许久的纯妃瞧见皇上的身影刚露出些激动的神色，下一刻就变成了惶恐。

纯妃：皇上，永璜功课不足惹怒了皇上，臣妾特来请罪……

皇上：哼！你倒是心眼儿多，永璜不足，永璋又好到哪里去了吗？！

皇帝毫不留情地戳破纯妃的小心思，指着纯妃怒斥。

皇上：怪不得朕记得永璜幼时尚且还算是伶俐，如今越长大倒是越不如从前了，原来你便是这样养育朕的大阿哥的！？

纯妃已经一句话也不敢说，而随着嬿婉的走进，皇上的情绪却越发激动。

皇上：兄弟俩犯了错，张口便将过错都推到哥哥一人身上！兄友弟恭、天家和睦就是被你这起子贱人调唆坏的！！

纯妃：臣妾知错了，皇上……

皇上：朕这个阿玛教训孩子几句，你便迫不及待地跑来养心殿前跪着，皇子的教育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你在这里跪着是要威胁朕？是要来来往往的臣子瞧见朕为父不慈、为夫不仁？

纯妃已经要被吓傻了，她还没想通，她只是来请罪而已，皇上怎么就反倒越发怒火滔天了。

纯妃：皇上，臣妾没有，臣妾并非此意，臣妾从无此心啊！皇上！

皇上：哼！有没有此心，朕自己会看！当真是民女出身，不懂规矩、不识礼数、上不得台面！早知如此，朕当日便不该带你回京！早知你会将朕的皇子教坏，朕便不该抬举你这个主位！德不配位，果然纵得你轻狂起来，以至如今酿成苦果！

最后这段话实在忒毒，纯妃直接被骂懵了，脑子里一片茫然，看着皇上的双眼里也满是空洞。

纯妃：皇……皇上……

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皇上说了什么，她整个人几乎是被全盘否定。

纯妃只觉得胸口处传来一阵剧痛，遂即喉头一热后有阵阵腥甜在口中蔓延开来。

这时，一只白皙修长的手轻轻抚上皇上胸口。

嬿婉：纯妃姐姐一时糊涂罢了，到底看在两位阿哥的份上，皇上消消气。

皇帝的怒气在方才的怒骂中也已经发泄完了，见嬿婉开口也软了语气，但说的话对纯妃来说依然锋利。

皇上：爱妃不必抬举她这声姐姐，她且也配不上在爱妃面前居长呢。

说着看向纯妃，面露厌恶，说出了自己早已想好的打算。

皇上：纯妃御前失仪，着降为嫔，回你的宫里反省去吧。纯嫔？你还不接旨？

嬿婉：纯妃……纯嫔方才情绪激动，想必这一时还没反应不过来，臣妾劝慰几句，皇上先进去吧。

皇帝捉起嬿婉的手轻拍了拍道。

皇上：爱妃心善，若她不知好歹，爱妃不必多费口舌与她。

随后看也没看一眼地上的纯嫔，这个为他开枝散叶、陪伴他多年的女人。

嬿婉在苏绿筠面前蹲下，那张极具冲击力的美貌让纯嫔瞬间回神。

她流着泪，凄凄切切。

纯嫔：令妃娘娘，臣妾并没有这些心思啊……

嬿婉盯着纯嫔眼角颗颗滑落地泪水，笑着道。

嬿婉：本宫知道，本宫知道。

纯嫔：令妃娘娘！您帮臣妾向皇上解释解释，臣妾只是一时糊涂，臣妾！

想起嬿婉的盛宠，再加上嬿婉此时的态度，纯嫔像是突然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情绪激动。

但她的话在嬿婉缓缓收起笑意、变得阴沉的脸色中戛然而止。

嬿婉盯着苏绿筠，眉目间满是阴森不耐。

嬿婉：纯嫔，你的愚蠢当真是叫人没耐心。

纯嫔瞬间瞪大了双眼。

纯嫔：娘娘，臣妾……

嬿婉：你知道吗，有野心不算什么，有野心又没胆量、没胆量又不死心，才最是叫人厌烦。

纯嫔脸色一僵，她不知道她目下的处境全是出自嬿婉，只以为是她当初的不服不满被看了出来，惹了嬿婉厌恶。

纯嫔：臣妾，臣妾当初无知冒犯，令妃娘娘……

嬿婉失笑摇头，站起身来。

嬿婉：回去吧纯嫔，青年吐血可不是什么好事，回去请个太医瞧瞧，你还年轻，日子还长，该好好儿活着才是。

温柔的“劝慰”从风中传来，纯嫔却不知怎的心底发寒，会想起她如今的处境又悲从中来，她已得了皇上厌弃 ，活着除了拖累永璋，又有什么用……

嬿婉：看着点她，可别叫她死了，若她想要求死，便叫她知道这宫里没有额娘的孩子更是可怜。

进忠：嗻。

春婵：是。

说话间已进了殿内，正殿空无一人，西暖阁的板门闭着。

嬿婉轻笑一声，突然捏住进忠下巴，唇齿相接，春婵忙低下头去。

片刻后分开，见进忠那副紧张又激动，腿软得几乎站不住样子，嬿婉笑的邪气又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