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尔佳文鸳87
碧桐书院里的莞贵人见了红,园子里许多处的气氛却是愈发欢喜。
最擅长看主子脸色的奴才们,肃穆的表情下是掩不住欢快的轻松步伐。
几日前还对莞贵人这胎十分看重的皇上,也只是命太医好生医治保胎,却连面也没露。
碧桐书院
沈眉庄红着眼眶守在甄嬛床榻之前,崔槿汐和流朱站在一旁。
出身于甄府的流朱对甄家的感情更深一些,此时亦是泪眼汪汪。
至于浣碧,甄嬛晕过去后不久,她便被带走,如今情况不明。
沈眉庄:嬛儿,你醒了。
流朱:小主……
甄嬛紧皱着眉头,面带痛苦之色地睁开了双眼。
甄嬛:眉姐姐……
看到沈眉庄脸上的泪痕,甄嬛眼里有些迷茫,随后昏倒之前的事情渐渐浮现在脑海。
连带着腹部的疼痛也在这时袭来,甄嬛一惊,手下意识抚上了肚子,嘴里不安的喊道。
甄嬛:眉姐姐!我的孩子!?
沈眉庄见甄嬛面色激动,忙安抚道。
沈眉庄:嬛儿你放心,孩子还在。
甄嬛松口气,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但还是觉得腹部阵阵疼痛传来,沈眉庄便又解释道。
沈眉庄:前日你晕倒过去之后便见了红,虽然温太医来得及时,为你施了针,这两日又熬了保胎的汤药给你灌进去,保住了孩子,但温太医也说了,这一回元气大伤,这孩子日后身子骨怕也会弱些。
正如安陵容的孩子一样,如果能生下来的话。
沈眉庄:嬛儿!温太医说了,你如今切不可再激动了,这胎虽保住了,但你仍觉疼痛,便是因胎气尚未完全安稳,此时若再刺激,恐怕……
听到沈眉庄急切的声音,甄嬛努力压下泪意,一遍遍地平息着自己的呼吸和情绪。
但在这节骨眼上,哪里又能有这么容易。
甄嬛开口想要问问她父亲的事,扫了一眼突然发现浣碧不在。
甄嬛:浣碧呢?
闻言沈眉庄表情有些难看,甄嬛压下心慌再次追问,这回却是流朱先开了口。
流朱:小主晕倒过去不久便有人来将浣碧带走了,只说是奉了皇贵妃娘娘懿旨,奴婢再问便不说要带浣碧去何处、做什么了。
沈眉庄:嬛儿,皇贵妃娘娘统摄六宫,浣碧她……情况特殊,如今又是宫女,皇贵妃将其带走暂时等待处置也是有的,如今没有消息却反倒未必是坏消息。
这番话沈眉庄说得颇为艰难,她再也没有想到自己嬛儿妹妹的父亲,那位端方正直的甄伯父,竟然会干出这种烂事来。
老实说,即便是自己好姐妹的父亲,沈眉庄如今想到那位甄伯父其人,也是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虎毒不食子。
只是这一回可苦了甄伯母和嬛儿姐妹,还有浣碧,也是个可怜人……
沈眉庄:再者,浣碧她……到底也是无辜,待过几日你胎象稳固了咱们再去求求皇贵妃,想必浣碧会没事的。
为何这么“不贴心”的要等甄嬛胎象稳固呢,因为现实的毒打早让沈眉庄对自己的份量有了明确的认知。
再者,为了自己的好姐妹,沈眉庄倒是可以豁出去一回,可为了浣碧嘛……
这十多年来对浣碧的奴婢定位叫沈眉庄对她同情归同情,旁的……就属实是有些为难她了。
不管如何,几人合力,在浣碧的事上总算是先将甄嬛给安抚了下来。
可接下来的现实就不是那么好绕过的了……
甄远道。
甄嬛脑子里回忆着自己晕倒之前听到的关于她父亲的每一句话……然后,越是回忆,就越是绝望。
甄嬛想来想去也想不出,到底她该在皇上面前如何表演、如何求情才有可能保住她父亲的性命。
随后,更铺天盖地的后悔袭来,甄嬛从没有如此时这般后悔过。
因为她和皇上之间最大的情分,能救她父亲活命的最大的那根稻草,早已在碎玉轩那场大火中被她提前用掉了。
若非如此,当日的莞嫔、有孕在身、再加上年羹尧事件里她父亲的功劳,甄嬛还有几分把握求得皇上,纵活罪难逃,总可免一死。
甄嬛:流朱,去拿笔墨来。
甄嬛流着泪吩咐道。
沈眉庄:嬛儿,你想做什么?你如今……
甄嬛轻拍拍沈眉庄的手,摇头坚持。
甄嬛:眉姐姐,我父亲犯下那般罪责,我身为人女,本该脱簪请罪,如今不能下床,也该写封陈情书请罪才是……
听到这话沈眉庄又落下泪下,也不再阻止,和槿汐小心地扶了她起来靠坐在床上。
待流朱带人搬来了炕桌和笔墨,甄嬛便忍着不适,倚在炕桌边的引枕上一笔一划写了起来。
…………………………
九州清晏后面的后湖边上
地上铺着数十张地毯,围上纱橱,上罩着方目纱,柔和了日光、阻挡了飞虫,又不阻碍视线。
正中的边上摆着张罗汉床,皇上正靠在上面,一只手搭在膝盖上,笑看着下面。
文鸳则在一旁的黄花梨雕花交椅上坐了,穿着件青楸色绸绣兰花纹衬衣,旗头上难得没有首饰,只以各色鲜花在旗头围子处簪饰。
淡雅清新,尽得春日生机。
底下,摆了几张荷叶型状锦垫,敬妃、欣贵人、文贵人正端坐其上。
弘昊弘旻、妙仪、淑和、温宜几人笑闹奔跑,安陵容怀里抱着七阿哥静静瞧着。
胤禛:何事?
突然,张起麟从外面进来,敬妃几人说笑的声音顿时停下。
张起麟:回皇上,莞贵人差人送来了一封陈情请罪书。
文鸳:她醒了?何时醒的?
文鸳将手中的描金花瓣杯递给景泰,挥挥手示意她收下去,听到张起麟的话,十分自然地开口问道。
地上几人小心垂下的眼帘轻颤,除了敬妃,欣贵人和文贵人从没看过皇上和皇贵妃私下相处的样子。
见皇贵妃这般大胆插话皇上,无不心下骇然,更叫她们震惊的是,张起麟竟没有半分意外和犹豫,依然用他那标志性温柔恭敬的语气回道。
张起麟:回娘娘,来报的奴才说莞贵人大概是午时后醒的,已请了太医瞧过,莞贵人如今胎气尚未彻底平复,还需继续卧床静养,如今连床也下不得。
文鸳:都这样子了还要强撑着为她那不争气的父亲找补,莞贵人也是可怜见的……
欣贵人和安陵容都听出来了,皇贵妃嘴上说着可怜见的,语气轻飘飘倒像是可怜猫儿狗儿一般,全然不以为意,叫人心底发凉。
皇上倒是完全不以为意,毕竟甄远道的事闹将出来后文鸳就当着他的面说了:莞贵人父女互相交替着拖累彼此、家族,倒真不愧是父女了。
短短两句话,立刻将皇帝心里对甄嬛生起的那些微怜惜打散得一干二净。
而在这一问一答间,皇帝也已经从张起麟手上接过陈情书也瞧完了。
胤禛:你回去告诉莞贵人,前朝的事朕自有决断,叫她好好养胎便是。
声音淡漠,连一句多余的安慰也无。
安陵容抱着襁褓的胳膊微微用力,怀里的七阿哥立时抬头看来,对上儿子的双眼,安陵容轻轻一笑。
又看见儿子带着病气,瘦弱的笑脸,安陵容的心里再次发狠,还不够……还不够…………
张起麟领命而去,众人又小心翼翼地说笑起来,好在有孩子们在,特别是有弘昊弘旻这两个从小在皇上膝头长大的孩子在。
气氛很快便又活络起来。
两人甚至爬上了罗汉床,你一句皇阿玛这是什么、她一句皇阿玛那是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焦头烂额的皇上很快也沉不住脸了,更没心思去想旁的。
这边,安陵容终究按耐不住心中翻滚的恨意,说笑间,状似自然地。
安陵容:说来,这浣碧……也当真是可怜……难怪我从前瞧着,莞姐姐待那丫头总格外亲厚些,吃穿用度总与流朱不同,那丫头心气儿也格外高些。
几人一愣,没想到安陵容竟然这么大胆子,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气氛,她竟然还敢将话题聊到这上头来!
不过想想她话里的内容……岂不是说,莞贵人也早知道浣碧的身份了?
罗汉床上的皇帝也听到了,应付儿子女儿的功夫回想往昔,脸又沉了下来。
弘昊:皇阿玛皇阿玛!为什么这纱叫纱啊!为什么这纱叫方目啊!
弘昊直接伸出小手将皇帝的脸扳过来对着自己,弘旻则在一旁给她皇阿玛辫子上插花。
皇帝一脸头疼,再次将心思甩飞,专心应付起眼前。
文鸳:啧,法子千万,偏偏那甄远道选了这么个最叫人不齿的法子,沽名钓誉、没有担当的废物东西。
弘昊突然转头。
弘昊:额娘,什么是不齿?什么是沽名钓誉?什么是没担当啊?
文鸳笑眯眯招手。
文鸳:爱新觉罗弘昊,来,来额娘这里。
见此,弘昊直接将他皇阿玛往前一拽,躲到了他皇阿玛背后。
弘昊:额娘我要和皇阿玛玩儿!
皇帝被气笑,差点想翻个白眼,正想转个身把人从背后捞出来给上两下。
弘旻:皇阿玛别动!花儿都掉了!!
……
那边儿父子女“情深”,底下几人早已习惯,见皇上没有训斥安陵容,皇贵妃还接了话茬儿,顿时也都放松下来。
尤其是欣贵人,最是跟着文鸳脚步走了。
吕盈风:娘娘可说的是呢,就说这浣碧的名字吧,浣碧浣碧、呼奴唤婢,这都已经将亲骨肉充做了奴婢,还要取这么个名儿羞辱?
浣碧流朱显然是一对儿的名字,这名字也极有可能是莞贵人取的。
但在得知浣碧的身份之后,众人再听这名字就觉得有些刺耳了,莞贵人不是知道浣碧的身份吗?
就算取名在前、莞贵人知道在后,可那甄远道是怎么回事?
作为父亲,给自己女儿身边的奴婢、自己的另一个亲生女儿改个名字也做不到?
于是几人越发看不上甄远道,之后在安陵容友情提供的信息下,话题又就此延伸到原来甄家女儿取名从玉从女?
甄远道给女儿取名玉嬛?
这原也没什么,到底那杨贵妃也是千年前的人物了,就算有那嘀咕两句的,也终究无妨。
可如今嘛……已知甄远道人品堪忧,那这名字……是否寄托了其某些望女成凤、攀附裙带的野望呢?
再者,莞贵人不喜玉字,所以背逆父母赐名、不按家族从字,执意改了名字?!
这……
一个安陵容有心有意,再加上一个欣贵人本就极爱这些是非八卦,更擅长聊这些是非八卦。
在文鸳的放纵和精神引导下越聊越放松,就连敬妃也是听得认真,之后也忍不住不时点头。
至于皇上,他觉得自己对底下神采飞扬的欣贵人有了全新的印象……
对于他的莞贵人,就更是有了全面的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