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兴尽晚回舟1

我有一个死对头,她叫孟溪亭。

孟溪亭既是我的死对头,又是我的发小,我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至于为什么发小成死对头了,这得追溯到我们俩的小时候。

我们家刚搬来这个地方的时候,我才刚出生半年,孟溪亭那会儿还没出生呢。

我们家就在孟溪亭家对门,她妈妈和我妈妈都很喜欢李清照的诗,尤其是《如梦令》这一首,因此我和孟溪亭的名字都是取自这首《如梦令》。

我叫阮兴舟,阮兴舟的阮,兴尽晚回舟的兴舟。其实我对这个名字并不是很喜欢,明明孟溪亭的名字比我的好听很多。

小时候我和孟溪亭都是倔骨头,什么事儿都要争个高低,所以我和孟溪亭也可以说是从小掐架掐到大的,经常打架,互相抢东西,但奇怪的是,我们总是会不约而同的喜欢上同一个东西。

小时候过生日,妈妈给我买了一个小熊玩偶,那只玩偶小小的,又很精致,我很是喜欢。当我打算第二天抱着我的小熊去跟孟溪亭炫耀的时候,刚打开门,却看见对面门口也站着个人,她手里也抱着一只跟我一模一样的小熊,敢情她也是来找我炫耀小熊的?!

我俩互相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对方的小熊,都气冲冲的扭头回了各自家,楼道里顿时响起了两道干脆的关门声,后来听我妈妈跟我说,但凡我们两个年龄再大点儿,手劲儿再大点,我们两家就要同时换门了。

由于两家的关系实在是太好了,所以我们幼儿园到高中都在同一个学校。

幼儿园的时候,我们就总是穿着同一条裙子,扎着不同的发型,幸好是不同的发型!不然我就要破口大骂了!去了幼儿园,老师和同学们还以为我们两个关系好到穿一条裤子了,但我真的很想说一句,哒咩,真的不要啊!

上了小学,我以为好不容易要摆脱这个小屁孩儿了,结果不仅在一个学校,偏偏还在一个班,偏偏我俩还总是穿着那同一条特别好看的小裙子去上学,导致班主任差点以为我们俩是双胞胎。

漏!这是什么孽缘啊?!我真的不想要这样的缘分……

你说两个人得多有缘分,才能在兴趣爱好这方面,做到明明没了解过对方的喜好,却每次都能选到相同的。

比如我很喜欢钢琴,这件事情我发誓天知地知我爸妈知我知,绝对没有走漏风声给孟溪亭,但我就偏偏在琴房碰见她了。

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我去问了老师,才知道,原来孟溪亭学琴比我早了半年。

那行吧,这次是孟溪亭倒了八辈子霉……

这个老师以为我和孟溪亭关系很好,就天天安排孟溪亭看着我练琴,美其名曰让孟溪亭自查还有哪里不会的地方。我们两个就成天在琴房大眼瞪小眼,所以每次去练琴,老师都要敲我琴房门敲好几次,大概就是,一个小时敲了十五次?

后来我实在受不了了,我跟孟溪亭说:“姑奶奶,我求求你别看着我练琴了,老师一个小时来敲了十五次房门了……”

我话音刚落,老师又来敲了。

我已经无话可说了:“姑奶奶,这是第十六次了……”

而孟溪亭好像是注定了天生就要跟我作对,天天给我找不痛快:“阮兴舟,别墨迹了,这是老师让我看着你,可不是我要来的”,她还尤其强调了最后一句,“师命不敢不从啊。”

我实在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开始练琴。

我以为只要我开始练了就万事大吉了,但是老天不这么想啊。

两个小时下来,孟溪亭纠正了我不知道多少次的错音,手型,音区……

我觉得我快要疯了……

上了初中,我已经开始接受要和她一直在一个学校上学的现实了,是的,我败给现实了,我不打算负隅顽抗了,我妥协了,我和现实各退一步,这次我们没在一个班。

你要说我讨厌孟溪亭吧,确实也挺讨厌的,但是每次看到有人欺负她,我都会私底下去找人报仇,渐渐的,我阮兴舟的名字就响亮了,小时候嘛,不懂事,天天都觉得自己很牛很拽,甚至后边跟了一群小弟,就导致全校都传开了,但是传着传着不知道从谁那儿开始就传歪了,说我和孟溪亭是俩刺头,不能惹。

我……我再次无话可说。

行,你说我刺头,我忍了,但是你说孟溪亭刺头?拜托,我都没说过她是刺头好吧?哪轮得到你们这么说她?于是我越想越生气,带着我的小弟们,把说孟溪亭刺头的人一一教训了一顿。

因为成天惹是生非,老师都觉得我是个混世大魔王,天天因为我的事儿头疼。其实我成绩也就还好,不上不下,至少有个高中上的那种。

但是孟溪亭不一样啊,她是尖子生,是学校老师公认的乖乖女,好学生,又听话,成绩又好,这哪个老师看了不喜欢?

玩儿了三年,我们去参加了中考,本以为从此以后就要各自飞了,我还突然有点儿伤感,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很难过……

中考成绩出来了,我考了五百多,一向成绩拔尖的孟溪亭,这次却考了跟我差不多的分数,我当时就傻眼了,我问她:“以你的成绩难道不应该考去最好的学校吗?”

她说:“偶尔发挥失常呗,去哪儿都是上学,都一样。”

所以我们顺理成章的上了同一所高中。

上了高中,情窦初开,我喜欢上了隔壁班的一个男生。

如果让我用一个字形容他,那就是干净。

他的眼神,气质,性格都很干净,成绩也很好,学校也有很多人喜欢他,天天跑球场给他送水,送毛巾,或者是趁下课的时候往他桌子上放情书,送巧克力,当然这些我都没干过,这么多人都只送这些东西,不光我,他可能也会觉得千篇一律。

我以为他会把情书随手扔掉,结果没想到他一一写了回信,并把写有名字的情书和送的巧克力都退了回去,那些匿名的实在找不到人的,他把它们放在一个小盒子里。

我没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人喜欢的地方,所以我只是默默的欣赏他,拉着同学一起去看他打球。

就在某一天,我向往常一样,拉着同学去看他打球,结果没想到,我看到孟溪亭也在那里,她和他在操场上聊的不亦乐乎,之后再去看他打球,就总能看见他旁边有孟溪亭的身影。

我以为孟溪亭也喜欢他。

我有点生气。

有一次一起回家的路上,我鬼使神差的问了孟溪亭一句:“你是不是喜欢陈醒啊?”

“什么?”

“我说,你是不是喜欢陈醒?!”

“你怎么会觉得我喜欢他?怎么着,难不成你喜欢他?”

“切,我才不喜欢他。”

“不喜欢你还问这么多?”

当然还是拌了一路嘴,其实我心里本来有些不服气的,我想着你要是喜欢他你就直说呗,用不着这么遮遮掩掩的。

这份喜欢,直到上了高二分完了文理科,才慢慢消减殆尽,当我回过头来,已经没有当初那些心动了,只是我依旧会花痴,因为他长的确实好看。

我高二那年,国内娱乐圈爆火了一个男歌手,叫楚延,实力放在国内娱乐圈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实力一顶一,总的来说就四个字,活该他火。

像我这种花痴,肯定是加入了当代追星大队,高二那年,经常抽空去看他的演出。印象深刻的是,后来有一次,楚延被公司按着去演戏了,剧组中间办过几次探班的活动,粉丝可以去探班,排签名和合照,但是只能去一百个人,探班时间也就一个小时左右。

我得到消息后马上动用我的人脉关系搞到了这次活动的参加机会,当晚收拾好东西,第二天下午就美美的踏上了探班的路。

终于到了剧组,虽然只有一百个人,但是有两位主演,所以现场人真的不少。

我跑到楚延那个队伍,心想,我来的应该不算晚吧。

结果就是,我排了半个多小时快四十分钟,我以为我来的不算晚,实际上其他粉丝们来的都很早,只不过需要找小助理排号,而我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所以并不了解规则。

原本想了一堆的话想跟楚延说,等真到了他面前,我有些扭捏,半天说不出话来。

最后还是楚延温柔的笑着跟我说:“别紧张,咱又不是面试。”

我心想,这位帅哥能处,有幽默他是真用。

但我铁定不敢说出来啊,所以最后等他给我签完名合完找,我说了句“楚延大帅哥”就跑了。

瞧我这出息。

准备走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了,正好赶上黄昏,我不禁感叹道,剧组这边选景是真绝。

于是我就拍了几张黄昏的照片,发了朋友圈,配文“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发完朋友圈的时候,我正准备打车走,余光中瞥见了一个特别熟悉的身影,但是正当我打算仔细看看是谁的时候,那人已经不见了。

我很奇怪,但是天快黑了,就没在意这么多,打车回了家。

高二升高三的暑假,我收了心,不再跟高一高二那样无所顾忌了。

我报了数学和英语的课外班,这两科是我的弱项。至于分科,我俩都选的文,其实分科的时候我俩谁也没告诉谁自己选的是文是理,但就像心有灵犀一样,我俩开学分到了一个班,那会儿我们才互相知道对方选的都是文。

高三那一年都很紧张,我中间也有几次差点掉队跟不上,孟溪亭这个人吧,名字听着温柔,可实际上人很欠,那段时间我跟不上学校的课,甚至有些焦虑,烦躁。孟溪亭这家伙看见我一蹶不振的样子,就总跑来我家,跟我说:“让我看看,是哪个家伙快不行了?不是总嚷嚷着要超过我吗?这才刚开始就打算放弃了?”

我也特别不服气的回了一句:“谁放弃了,我正在找我成绩好的同学给我补课呢。”

“你放着我一个年级前三的对门不用,跑去找你同学?”

“您一个尖子生,我还是不打扰您学习了,”末了,我又问了一句,“姑奶奶,你都不刷题的吗?”

“刷题?我刷完了啊,我每天都有固定的刷题任务,又不是一天刷六科卷子,那我作业还写不写了,觉还睡不睡了。”

“行行行,您说的都对。”

扭了半天,最后还是勉勉强强 bushi)答应让她给我补课了。

不过说真的,在孟溪亭的辅导下,我高三的成绩突飞猛进,其实本身基础就不差,只不过是没好好学。

最后高考的时候,我考了630,上了本地的一个211,孟溪亭考了698,去了外地的一个985。

大学没在一个学校,甚至不在一个地方,那几年的联系也就没那么密切了。

大二那年,孟溪亭一家不知道因为什么突然搬走了,我问了妈妈好几次,她也不肯跟我说为什么。

我去问孟溪亭,她也只是跟我说没事。

当我知道真相的时候,已经是大四实习期了。

孟溪亭的爸爸生意失败了,公司破产,背了很多债,一夜之间白了头,她妈妈刚好在那两年检查出了心脏病,但是家里出了事,一时拿不出那么多钱给她妈妈治病,所以只好卖了这套房子。

实习期的时候我也会抽空做些兼职,挣的钱存一部分,另一部分打给孟溪亭。

一开始她不要,我说了半天,最后撂了一句:“我这钱不是给你的,是给你妈妈治病用的,你就当是借的,以后再还我,人命关天,我能吃能喝能睡好着呢,倒是你,这几年都成什么样了,瘦了多少圈心里没数?回来没把自己养胖就别挨我,硌得慌。”

我撂完那句话之后,过了二十分钟,她才收了钱,然后立马给我打了电话过来。

那一天,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听见孟溪亭哭。

我听见她跟我说:“阮兴舟,我……”

我不知道她想说什么,只是话说到一半就开始哽咽,我也不着急,只是一直安慰她:“人生哪会那么一帆风顺?咱俩长这么大,认识了二十多年,天天吵架,每次吵架都能给对方和自己一起气个半死,不也都过来了,正常情况下我也没见过哪家的发小天天吵架,一吵二十多年的,你说到底是我上辈子欠了你还是你上辈子欠了我,咱俩要顶着个这么温柔的名字互骂了二十多年。”

那几年,一直源源不断的给孟溪亭汇着钱,其实我一直都希望她上完大学能回来,我父母这些年也一直在帮衬着,想着治病重要,能帮多少是多少。

我想,虽然是死对头,但是毕竟认识了这么多年,争了这么多年,真到了这种时候,我心里就再也没有以前动不动就斗嘴的快感,我也会担心她,会担心她那几年过得好不好,会担心她会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尽管我天天都跟她说,你不要有太多的心理负担,我们现在都能赚钱了,多少能帮上些忙。

但我还是担心,所以,我鬼使神差的订了飞机票,飞到了她的城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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