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慎儿27

一个月后，深秋的寒意加重，打扫长街的宫女太监日日辛劳，依旧无法阻止枯叶落满地面的景象，幸而吕雉在这方面不是什么过于严苛的人，并没有对她们过多责罚。

或者说，此时的吕雉完全没有心思去考虑其他，满心满眼都是自己那因为杜云汐的‘死去’而变得十分颓靡的儿子。

自从杜云汐离开，刘盈就像是失了魂一般，原先还只是一心向往自由无心朝政，这会儿俨然是失去了所有求生意志，一场风寒就病入膏肓，太医们用上了各种药材全力救治依旧回天乏术。

也许是接连死去的心上人让他最终心死，也许是太后无与伦比的掌控欲压得他喘不过气，在此时的刘盈心中，唯有死亡才是最好的归宿。

看着皇帝越发消瘦，吕雉眼底的乌青也越发浓重，聂慎儿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什么都没有说。

这一世的她已经在吕雉身边做事，不需要再借着所谓的救命之恩谋一个注定不可能长久的位份，自然不会冒险多做什么，可聂慎儿没想到的是，哪怕她此生并无此意，还是在长街的一角听到了那段熟悉的对话。

“皇上如今的情况，或许只有回龙散能挽救一二，可回龙散药性极其凶险，要是一个弄不好……”送皇帝早日归西亦未可知啊……

二人对视一眼，均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惆怅。

看着长吁短叹从自己面前经过的两名太医，聂慎儿脚步微顿，随后便不以为意地离开了此处。

其实对于眼下的她来说，有一个更稳妥的法子，既能让她不必承担回龙散的风险，又可以帮她在吕雉面善立下一功，那就是将太医的话完完本本地转述到太后面前。

届时选择是太后自己做的，药是太医配的，她只是个传信人，所要承担的风险微乎其微，但转念一想，她又自己否决了这个想法。

风险再低又如何，她这样的行为与其说是没有风险，不如说是将风险转嫁到了那两个太医身上，等事情过去，那两个太医回想起来一定不会对她抱有多大的好感，不交恶已是极好。

有道是阎王好惹，小鬼难缠。没必要为了贪功冒进为自己树立两个敌人，而且还是两个呆在太医院的敌人。

等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们自己也会把这消息告诉太后，只是不知道那时这本就万般凶险的回龙散还能不能挽救皇帝的性命。

几日后，皇帝的病越发重了，他身上仿佛蒙着一层灰败的雾，从脚底慢慢向上爬，短短几日的功夫，那层雾气已然爬上皇帝的脸，恐怕再有两日就会将皇帝全部笼罩。

不知为什么，看着这一幕，吕雉的心里既惊又怒，她忍不住拿起案上空了的药碗往地上一扔，厉声大喝：“哀家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一定要将皇帝治好，万一……你们就跟着皇帝到地下好好伺候他！”

底下的太医们恭顺地俯跪在地上，半响不敢抬头，直到吕雉的脚步越发远离，一点声音也听不见后，为首的太医这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用袖子擦了擦自己浸满汗水的额头，他看向床上那道瘦弱的人影，眼底闪过几分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