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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城是个经济发达的城市,繁华高楼林立,街道上熙熙攘攘,车水马龙。
办公桌上,男人专注地工作,阳光透过窗户映入,逆光勾勒出他的线条。
他点开手机上的日历。
11月7号。
今天是他的生日。
准确来说,是他和她婚后他的第一个生日。
尽管妻子出了差不在身边,也按捺不住期待。他不由得会去遐想她的赠礼。
其实无所谓的,反正只要是她送的,他都喜欢。
俄顷,林启逸终于处理完一大叠文件,后仰倚着办公椅。
“林经理,”助理敲敲办公室的门,“您的快递。”
他接过,拆开。
“……”期待越大,失望越大。礼物不是关诺寄来的,是远在景沙城的父亲的。
也好,父亲还健康。
又过了两小时,办公桌上的手机嗡嗡作响——是哥哥。
“阿逸,生日快乐。”
-
得不到心爱人的礼物,连祝福也没有。
他有些颓然。
终于有她的消息,却只是:
“吃了吗?”
也是心里的小脾气发作,他决定不理睬她。
下班后,他没有马上回家,直接去了和大学同学约好的酒吧。
“林启逸!”
“快快快,寿星来了。”
“来来来,司徒呢,该你出场了。预备,起!”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林启逸兴致不高,礼貌性笑笑,和大家一起喝酒。
“怎么了大帅哥,不开心啊?”司徒少华作为林启逸的同窗密友,一眼看破他的不愉悦。
“不是……今天工作多,有点累而已,大家玩得开心点,这顿我请客。”
“耶!!!”
一阵哄闹声响彻整个包厢,压过了他的阴郁。
“……噗。”
司徒少华悄悄捂嘴耸肩笑,他没有接话,毕竟用脚趾想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喝到十一点半,林启逸才拖着心力憔悴的躯体回家。
关诺给他打了两个电话,他都没接。
回到家洗去一身汗,自己给自己煲了醒酒汤,才慢悠悠地打回去。
“什么事?”
“你怎么不接我电话呀?”对头的关诺哀怨着,又带有撒娇的意味。
但是林启逸不接招,“哦,跟同学出去玩了。”
“这样啊…”
他语气冷下来,没有了平时宠溺的音调,“有什么事吗。”
“呃那个……”关诺明显感受到他话里的冷淡,逡巡着,不知道该怎么自然地说出接下的话来。
“没有我就挂了,晚安。”
“……逸哥,你怎么了呀?”她小心翼翼地询问,生怕自己说错话的样子。
“没有。”
能怎么了,没有收到枕边人的礼物而已,没怎么了啊。
他和她跑了六年的爱情马拉松。
也是啦,当初那般的热情早该变成细水了。
林启逸无奈苦笑。
不过是生日而已,一个日期罢了,这么在乎干嘛,日子还不是照样过。
他准备挂电话。
“等等!”像是知道他的动作一样,关诺叫停了他。
“什么事?”
“你……”关诺笑了笑,“你去书房。”
“……”林启逸照她的话来到书房,“怎么了?”
“嗯,在靠近窗台的那台电脑后面——不是最里面那台……你伸手摸摸?”
“……”
这女人,搞什么花样啊?
伸手摸着,林启逸摸到了一个小型礼品盒。
“……嗯?”林启逸心情稍微放松了些。
“嘻嘻。”电话那头的人笑得灿烂起来,“你猜猜是什么。”
“……这么小,肯定不是领带。”林启逸翻翻礼品盒的面,又颠颠重量,“还有些重,不是首饰或皮带。”
“那你打开看看咯。”故作神秘地。
“……”林启逸挑眉,他歪着头,肩膀抵着手机,打开礼品盒。
是把车钥匙。
是他半年前看中的那台限量款。
“诺诺……这……”
“喜欢吗?”
“……”
她得意洋洋地,像个在炫耀新得玩具的小孩子,“我想了很久,咱们结婚后你的第一个生日。想让你永生难忘。”
“嘻嘻。司徒可都跟我说了,说你今晚低气压,不开心呢。”
“开心了吗,开心了吧,喜欢吗?”关诺等着他的回答,却半晌没有收到,以为他还是不开心,“……你不喜欢吗?”
“没有……我很喜欢。”林启逸吸吸鼻,止住情绪,“诺诺……”
“诺诺,你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明天的飞机。怎么了呀?”
“没什么,就是——”
就是好爱你。林启逸和关诺是大学校友。初见关诺的时候,是他和司徒少华一起打球时。
问司徒要不要一起吃晚饭,司徒说有约了。
“约了女朋友?”
“我呸,那是我儿子。”
然后司徒少华就被一瓶横飞而过的怡宝砸中了。
……
再后来,司徒少华也经常提她。
知道了她叫关诺。
还知道了她是司徒的青梅竹马。
其实林启逸早已经淡忘了还有这么一人,只是后来进了音乐社,加了音乐社群聊后,“关诺”这两个字重新映入眼帘。
点开头像后,深入他印象的是她的个人说明。
很呛。
很呛?
能有多呛?
是什么类型的呛?
不过那时候也只是好奇,对她半点逾矩的想法也没有。
那时候的人都喜欢女生软绵绵的样子,都觉得女生就该是温柔体贴的。
他不是随大流的人,他只是被迫随大流。实际上,他非常欣赏关诺从骨子里透露出的不服输。那是他不曾有过的感觉。
他是好看的,他从来不缺少追求者,他就是众星拱月的月。女生们都喜欢他帅气的皮囊和表面上的温柔,以至于大多数的女生对他有求必应。
可关诺不是。她的一切都是就事论事,错了就是错了,她拿得起也放得下。
真的很呛。
是呛过人之后,还想再尝一次的呛。
司徒少华曾经问过他,“我记得法学系有个挺好看的女生追过你,你怎么还拒绝了?”
“我跟她又不熟,还不是同一个系的。”
“?关诺跟你不也不同系吗”
“我跟她起码同社团啊。”
“不是,人家女生跟你不也是外联社的。哇靠,林启逸你搞双标啊?”
思至此,林启逸才回过神来。
当年的青涩女孩已经成了他的妻。
他是怎么追到他的妻的?——不,准确来说,先开始喜欢的是她。
……
“关诺。”
“……”
“关诺。”
“……”
“喂,关诺!”司徒提高音量,不耐烦地。
“……啊。”关诺终于回过神来,“你大爷的,干嘛突然吓人。”
“神经病,我叫你好多声了好吗?”司徒嗤了嗤鼻,对关诺翻白眼。
“……”
按捺不住八卦的心情,问道:“……喂,你跟林启逸……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恋爱。”“有进展吗?”
她低着头沉默片刻,缓缓开口道,“……没有。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不打算表白。”
司徒疑惑,“啊?为什么啊。”
“没有为什么,”关诺搓搓手,“他不会接受我。”
司徒少华挑挑眉,并不是很认同这份自卑,“……话也不能这么说,他现在人气高得很,你再不争取,到时候连渣都不剩。”
“噢。”关诺垂眸,她盯着篮球场上动作飘逸的隽秀男孩,豆大的汗水顺着他明朗的下颚线滴落,他很高,也很抢眼,投篮时行云流水的动作吸引了不少异性。
“算了。”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于是司徒少华一鼓作气地——
“行啊,不过你也听说过吧,近水楼台先得月,你不上,那我上了!”
“好。”
“?”司徒少华以为他幻听了。
“你上吧。”关诺若无其事地回答他。
“……你脑子没事吧?”
“别碰我,”关诺不耐烦地拍开司徒伸过来的手,“不过我打算毕业后就表白。”
“……为什么要等到毕业后?”
“这样他要是拒绝我我就有借口推脱了!”
“……”
好狠的一娘们。
淮城的夜晚依旧灯火璀璨,关诺是景沙人,景沙不比淮城经济发达,也没有淮城的八街九陌。
她的目光透过窗户盯着鎏光溢彩的街道,这座城市灯红酒绿、纸醉金迷,是无数年轻人的向往,也是无数年轻人虚幻浮华的开始。
“五,十,十五。”“五,十,二十,喝!”
“不喝了不喝了。”
司徒少华推开关诺递来的啤酒,
“你怎么这么能喝?”
关诺不予置辩,她单手掰开易拉罐啤酒,翘起二郎腿靠在沙发上。
司徒看着面前如同楼下打麻将的老干部坐姿的关诺,疑惑道:“你在林启逸面前也这样吗?”
“怎样?”
“这样糙汉。”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被我捶死,二是你自己撞向我的拳头。”
“……”
“...我家那边来信息了,”关诺揉揉太阳穴,“他们说如果我一定要去做游戏职业选手,就不给我汇学费以外的生活费,要我用我的工资养活自己。”
“啊...”
“不过没关系,我现在打一场有四五千,还是能活下去的。”呵呵,只不过不知道什么时候有赛事而已。
当然后半句她没说出口,她不习惯向他人宣泄负能量。
她一口畅饮,欲求吞咽所有烦闷,然而就如同牵丝不决藕断丝连般,除了喉咙里的苦味,还有心底的。
司徒没有拆穿她劣质的演技,闷声调试吉他音。
又想到了什么似的,抬头问道:“哎,你元旦晚会那会有没有或训练?”
“没有吧...”
“那就好,我们上台搞个表演吧。”
话音未落,关诺一口喷出未下肚的啤酒。
“我的妈啊...你能淑女点吗?”司徒无言以对。
“你,你说什么?”
“我说咱们上台搞个表演,”司徒扔给她一包纸巾,“像高中那会一样,组个乐队,写首歌。”
“滚。”关诺掏出纸巾擦拭桌面,“有多远滚多远。”
“...给个条件咯?明天请你吃饭?”
“叫爸爸。”
“……”这是不可能的!司徒默默想道。
“别这样嘛,看在我们交情十几年的份上,你就当帮我忙…咱们社社长他没空,我也临时找不到其他人……”
“咱俩一贝斯手一吉他手上去干嘛,表演二人转吗?”
“其他乐器我可以先录音啊。”
“那我的部分你也可以先录音。”
“哎哟……多一个人就多一份鼓励多一份支持嘛。况且你想想,如果林启逸看到你会玩贝斯,那他肯定觉得,‘天哪,这个女人好特别,跟别人都不一样。’说不定就对你芳心暗许了?”语毕司徒还作出令人恶心的少女怀春样。
“……”
“我说的是不是很有道理?你也不想最后毕业了给林启逸的印象就是一个打游戏技术很好的男人婆吧?”
“不去,不干,不鼓励,不支持。”关诺仰头饮尽一杯。
“……”司徒黑线。
行吧,真劝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