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林素云是被敲门声叫醒的，睁开眼，天已经黑透了，屋子里也一片漆黑，除了门缝里透过来的光。林素云摸着黑下地打开门，看见蓝域站在门口，背着光正一脸温柔地看着她。对，就是温柔，此时的蓝域是温柔的。

可林素云却说了一句很不温柔的话，“别忘了明天要送我走的。”

蓝域脸上的温柔瞬间随着这句话烟消云散了，有些不耐烦地说：“我知道了，忘不了。赶紧的，收拾收拾，去我一个朋友那儿吃饭。”

什么态度嘛！林素云心里不舒服，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也只能不吭声默默地回炕上穿棉裤和外套，又套上大棉猴，穿上棉乌拉。

“外面起风了，得捂严实了，要不然会冻着。”蓝域虽然板着脸，但还是帮她把脖套帽子戴好。

外面天很黑，边远的渔村也没有路灯，小林子在最前面打着手电带路，蓝域走在后面，林素云走中间，三个人排成一溜在雪地里踩出的小路上走着。林素云穿得多本来就不灵便，乡间的又小路不平坦，下了雪之后就更不好走了，黑灯瞎火地深一脚浅一脚，一个不小心，在一个小下坡脚下一滑，要不是蓝域手快扶住了，那肯定是要结结实实地摔一跤。

“摔着没？”蓝域拿过手电筒把林素云上上下下地照了一遍。

“没有。”

“前面还有一段路呢，这路不好走，我背你吧。”

林素云刚想说不用，便看见蓝域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天这么黑，面对面连五官都不一定能完全看清楚，可她就是能看见蓝域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她一下子就怕了，怂怂地点点头。

“上来吧。”蓝域转过身蹲下。

林素云不敢磨蹭，乖乖地趴在他背上。蓝域一下就把她背起来了，明明很轻松，却还故意抱怨：“你怎么那么重啊，跟个球似的。”

“还不是被你打扮得像个球！”林素云也只敢在心里抱怨一下，此刻她可不想惹这位蓝阎王，万一逞一时之快惹恼了他，明天他不送她回去了怎么办？认怂保平安吧！

安娜的小酒馆还是关门歇业的，他们几个从后门进去，只见安娜和林建国已经准备了一桌子菜。

蓝域先帮林素云脱掉身上厚实的棉盔甲，露出里面漂亮的小美人，又把它介绍给安娜。

“比照片上还漂亮，真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姑娘，蓝域真有眼光！”安娜由衷地赞叹，又招呼林素云入座。

晚餐很丰盛，也不知道是给蓝域接风，还是给他饯行。今夜过后，蓝域就要上山躲起来了，林建国会把他的车开到百里之外的邻县去卖掉，把他曾经回来过的痕迹尽可能的掩盖。等到小雪那一天，他便要离开这里，离开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故土，开始他未知的旅程。

安娜本来就是一个豁达的人，林建国被下放了那么多年，也算是经历了不少，两个人倒也没有很伤感，小林子被父亲告诫，就算心里难过表面上也装着平静，一餐饭吃得气氛不错。林素云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也没有扫兴，反正明天就要回家了，而且这一别肯定要很长时间见不到蓝域，她心里也有些不舍得。

酒馆里有一台老式留声机，播放着一张苏联老唱片，林素云突然听到一首熟悉的歌曲，就是齐景昌唱过的那首《红莓花儿开》，只是唱片里的是一个女声，而且是俄语版，但是她觉得没有齐景昌唱得好听，她男人唱的是最好听的，没有人能比得上。渔村通电没有几年，而且是柴油机发电，电压很低，吊在房梁上的白炽灯也光线昏暗，就像那晚停电时的烛光。

林素云突然就特别的想念齐景昌，只是三天多没有见到他，那感觉却像三个世纪一样。虽然蓝域答应明天就送她走，再过几天她就可以回到家和她的男人孩子在一起了，可此刻她还是很想念，一种生离死别的想念。恍惚间，她甚至有种错觉，她还能再见到她的景昌吗？

她忍着不让眼泪落下来，不想扫大家的兴，可整个人都变得心不在焉了。

回去的路上，蓝域依然背着林素云。林建国和小林子走在前面，蓝域故意慢慢地走在后面，和他们拉开距离。

“吃饱了吗？”

“嗯。”

“整个晚上你看起来都没精神。”

“想家了，想桃桃了。”

蓝域叹了一口气说：“是想昌哥了吧？”

“嗯，明天一定要送我走。”林素云再一次确认。

蓝域这一次没有回答，而是说：“这一次分别，我也会想你的，不会比你想昌哥的少。你会想我吗？”

“嗯。”林素云在他背上点点头。

蓝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把背上的人往上颠了颠，说：“好好照路，别瞎晃手电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