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这一夜蓝域和林素云是在澡堂子里过的夜。

晚饭时分，他们来到了一个小县城。算是已经深入到东三省的地界上了，十月底马上就进十一月了，虽然还不至于滴水成冰，但天气也非常冷了。这里下过雪了，应该不大，房顶上，大树上，马路边上还能隐隐地看到残雪。可能因为这是个煤炭城市，又或许是到了供暖的季节，空气中隐隐地有一股煤烟子味儿，闻得到但是并不觉得刺鼻。

趁着商店还没关门，两人去买了一些换洗衣物和饼干点心一类的吃食。又找了一家羊汤馆，吃点热汤热水地暖暖身子。林素云从跑出来到现在都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喝着热羊汤，吃着辣炒羊杂就米饭，她吃得不少，可是刚出门没一会，冷风一拍就都吐了。

“你不要紧吧？”蓝域给她顺着背，担忧的问。

林素云喝了一口水漱了漱口说：“没事，就是胃不太舒服，可能是昨晚上没睡好，又有点晕车。”

这一路颠簸把这个小女人折腾得够呛，蓝域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心疼了，他真想就把她留在这儿，给昌哥打电话来接她，可他还是舍不得。他前途未卜，且不说能不能逃过去，就算能，也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再有机会见到她，他还有好多事没有为她做，好多话没有对她说，就让他再自私一次，再混蛋一次。

县城虽然不大，但是因为有一个火车站，人流量还是挺多的，天黑了街上还是有不少人。蓝域和林素云奔波了一天一夜了，夜里只在车上打了一个小盹，又没有好好梳洗，蓬头垢面的。即便是这样，两人走在街上还是很惹眼，不止是因为长得漂亮了，就那穿着举止，一看就不是本地人。

他们不敢住旅馆和招待所，因为没有介绍信，就算有介绍信蓝域也不敢拿出来用。虽然这里通讯不发达，还不知道他在京城犯的事儿，可是如果留下记录，保不齐很快就有人追过来。

除了招待所还有一个地方也可以过夜，那就是澡堂子。东北最不缺的就是澡堂子，据说是伪满洲国那会儿从东洋传过来的。蓝域决定带林素云在澡堂子过夜。

“今天不能在车里对付了，你这身体也受不了。要不咱们在澡堂子里待一宿吧？”

自从上次在澡堂子里出了事儿，林素云对这种地方本能的有些抗拒，可是她太累了，真的想洗个澡，再找个暖和的地方好好睡一觉，便点点头说：“好，那明天早上你要走的时候就让服务员叫我。”

俩人进了澡堂子，买了票就各自分开了。林素云进了女池，她已经很久都没有在公共浴池洗过澡了，换衣间里，看着一具具白花花的和不算太白的身体，她有些紧张了。她磨磨蹭蹭地脱了衣服，锁好柜子，又磨磨蹭蹭地走进去。

浴池里人很多，水汽蒸腾也看不太真切。男人看女人，或许会透过衣服看本质，女人看女人却多半会先看衣服，所以脱了衣服之后，没有谁会太注意谁。热水打在身上，林素云觉得身体里积蓄了一天的寒气都被驱散了，人也慢慢放松下来。

身体放松了下来，大脑便也恢复了功能，她突然发现，此刻她已经完全脱离了蓝域的视线，如果她现在走掉，蓝域拦不住她。离开京城已经超过二十四小时了，景昌一定很担心她，桃桃一定也会想她，她想起齐景昌最后说的那句话，我和桃桃在家等你，一直等你...鼻子一酸眼泪就流下来了，她想家，想她的男人和孩子！

林素云擦了一把眼泪，她决定回家。怎么回家呢？她身上没有介绍信，也没有钱，没办法买火车票回家。她或许可以到当地派出所报案，说自己是被拐卖的，逃出来了，给家里人打电话来接她。

可是，如果齐景昌接到电话，就知道蓝域逃跑的方向了，就会带人来追捕他。蓝域被抓到多半会坐牢的，弄不好还有可能被枪毙，她不能让蓝域有事儿。再说她也答应过蓝域，把他送到安全的地方，然后再回去。蓝域说两三天就到，林素云相信他不会骗她的，那就再忍一忍吧。

洗了很久，终于洗完了澡，从柜里拿出买来的换洗衣服穿上，林素云躺在更衣室的床上休息。澡堂子里的床窄窄的，有点像火车的卧铺，她想起第一次和齐景昌坐火车去南都的情形，就这么躺着还能轻轻地勾着他的手，看着他的脸。想着想着思念便如潮水般涌来，她想家，好想家！

就这样矛盾着，纠结着，慢慢地睡着了。她似乎做了好多梦，梦见桃桃哭着找妈妈，梦见齐景昌系着围裙给她煮面条，可转瞬又梦见蓝域被警察抓走枪毙，像电视上演的一样，一枪打中他的胸口，然后他慢慢的倒下...

一夜乱梦颠倒，直到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林素云！林素云！有没有个叫林素云的，有个男的在外面等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