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本周第五更
王翠花安静地躺在病床上，昨夜的一切都像一场噩梦，她一合上眼便能想起那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耳边似乎还能听见自己腿骨断裂的咔嚓声，闻到那铺天盖地的血腥。
她不敢合眼，可是也不想睁眼，睁开眼便能看见自己那两条被石膏和夹板包裹着的腿。上午她隐约的听到医生跟齐景昌说，她的腿已经废了，即便伤治好了，也是个摆设了，别说干农活了，就连正常的行走都不能了。
王翠花一阵心痛，她现在不但老，不好看，没文化，还是个残废了。她知道，齐景昌一定会觉得亏欠她，如果她趁机要求他不离婚，他一定会答应。可是，她现在却不愿意那样做了。
从小到大，王翠花都是骄傲的。父亲是镇长，在那样边远的小山村，就是一方土皇帝，她也连带着被周围的人捧着。母亲虽然走得早，但父亲怕她受委屈没有再娶。从出生到认识齐景昌之前，她没有受过什么委屈，她受的所有委屈都是那个男人给她的。可是怨得了谁呢？那是她自己求来的，也是自己死抓着不放的。
王翠花知道齐景昌也委屈，最初说穿了就是她仗势欺人，霸占了齐景昌。所以她一直觉得自己是卑鄙的，低微的，她也不介意用更卑微的姿态绑着这个男人，她就是想做他的媳妇，哪怕是名分上的。
可是如今她为了保护林素云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失去双腿，她觉得她不欠齐景昌的了，她王翠花又高贵了。所以她不愿意用自己的腿讹着齐景昌，她想保持一点骄傲和体面。她的腿或许永远站不起来了，但她的心却不能再低贱地匍匐。
可是就在刚才，就在这个病床旁边，齐景昌拿着勺子一勺一勺地喂她喝粥。他轻轻地吹着，又在唇边试试温度，才递到王翠花嘴边。王翠花其实没有什么胃口，但还是顺从地一口一口地吃了。她看着这个男人重复地一遍又一遍地做着同样的事，他的眉眼好看极了，眼睫毛垂下的时候好看，抬起来也好看，鼻子也怪好看的，嘴更好看，下巴也好看，耳朵都好看，反正哪哪都好看。
她看着他，心砰砰地跳，就像十几年前第一次见到他一样，她舍不得放手。她爱这个男人，也爱自己的这份爱。
然而，一碗粥终于吃完了，齐景昌放下了碗，对她说：“我去看看素云和孩子。你先歇着，想吃什么告诉我，我让朱嫂给你做。”
他说他去看那个女人和孩子，说得那样坦然毫不遮掩。王翠花明白，刚才那所有的温情都和爱情无关，他不爱她，他只是感激她。
她心里有些发酸，也没有胃口，便说：“吃啥都行。俺想齐临了。”
“行，我把他带来。”齐景昌说着便站起来准备走了。
王翠花舍不得他走，想再留他一会儿，便硬着头皮说：“哎，俺，俺想解手。”
齐景昌停住脚步，有些尴尬地说：“我去叫护士帮忙。”
他走到护士站，却一个人也没看见，好不容易在走廊里碰到一个护士，他连忙揽住她，请她帮忙，“同志，9床王翠花想解手，我也不太方便照顾，您看您能不能帮一下忙。”
“我急着去给病人换吊瓶，她不是你爱人嘛，有什么不方便的？你自己弄一下吧。”护士说完便匆匆地走了。
齐景昌没办法只能回到病房，“那个，护士不在，要不我帮你吧。”
王翠花的伤都在腿上，上半身基本上没什么伤。后来陆天明的那两个手下被抓后交代，他们也是被陆天明胁迫的，不想弄出人命，所以也没有朝王翠花要害的地方打，只是想着把她腿打断也就差不多了。
事到如今齐景昌也不矫情，好在照顾她排便也并不困难他把王翠花的身体托起来，把便盆塞到她身下，然后扭过头去。王翠花看着齐景昌的样子，心里一阵酸楚，他们是夫妻，有了一对儿子的夫妻，曾经彼此毫无保留的亲密过，现在只是这样便让这个男人如此难受。
王翠花解完手，齐景昌去把便盆倒了，涮干净，放在床底下。“我走了，下午我会找人过来照顾你，方便些。”
王翠花点点头，她没有理由再挽留齐景昌了，她也看出来这个男人的心早就飞到妇产科病房了。
齐景昌走后，王翠花就一直纠结着，她知道齐景昌还是要和她离婚的。与其等着人家忍不住提出来，不如自己主动提出还能留一点体面，可是她一想到要彻底失去这个男人，便心如刀割。
下午春妮带着齐临和一个女护工过来了，说是昌哥吩咐的，可齐景昌却没有过来。
“娘，你腿咋啦？”齐临看到王翠花那打着石膏和夹板的腿问。
“断了，让坏人打的。”王翠花轻描淡写地说。
齐临听说母亲的腿断了，眼泪立刻掉了下来，“娘，那咋办啊？还能治好吗？”
失去双腿，王翠花也很难过，可是她不想影响孩子，于是皱了皱眉轻声呵斥：“哭啥哭，憋回去！你娘又没死，不就腿断了吗？有啥可哭。”
王翠花平时对孩子是极疼爱的，也是很严格的，齐临看到母亲生气，立刻就不敢哭了，憋得直抽泣。
王翠花用手给孩子抹了一把泪，放软语气说：“娘的腿坏了，可我还有你和你弟呢，难道你俩还不能照顾娘？你告诉娘，娘能指望你俩吗？嗯？”
“能！我能洗衣服做饭，齐瑞也能！俺们能照顾娘！”小男孩的责任感立刻被激起了。
王翠花看着儿子，心里欢喜，伸手摸了摸齐临的头，可孩子接着又说了几句：“娘，俺爹以后是不是就不管俺们了？”
“为啥？你为啥这样问？”
“俺爹要和云姨结婚了，要去给云姨生的妹妹当爹了。”
王翠花一听这话就急了，“谁告诉你这些的？你爹有多少孩子他也是你爹，他也得管你！”她说着狠狠地剜了一眼春妮。
春妮连连摇头解释：“嫂子，我什么都没说！”
王翠花看了一眼儿子，放软语气说：“不许再这么想了，你是你爹的长子，长子你知道不？以后弟弟妹妹都得听你的，你也得照顾他们。”
“嗯，娘，俺知道了。”小男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行了，别哭了。我解个手，等会帮你妈把尿盆儿倒了去。”王翠花安排着孩子干活分散一下注意力。
她跟儿子又聊了一会儿，嘱咐了要听春妮婶子的话，便让带回去了，医院这地方她也不愿意让孩子多待。
夜晚，王翠花躺在病床上，看着坐在一旁打盹儿的护工。双腿的麻药劲儿过去了，她痛得睡不着，比腿更疼的是她的心。孩子说的话戳进了她的心里，只要稍微一想心便抽搐地痛。齐景昌不会不管孩子，可他一定会跟自己离婚的。想到这些，她心头茫茫，却没有从前死缠烂打的勇气。
王翠花压下心头纷乱的思绪，她想跟齐景昌谈一谈，她希望齐景昌能多给齐临一些陪伴和关爱，无论他们的婚姻何去何从，她都希望孩子能被重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