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十更
黄权的家在南都的老城区，是一幢老式骑楼的二楼，离着春生最开始租的房子不远。第二天，齐景昌便带着人去了黄权家。
快到八月中秋了，他在楼下的点心铺里买了一盒冰皮月饼，一网兜水果，上了楼。敲门，门开了，开门的是一个矮小干瘦的老太太，应该是黄权的奶奶。
“大姨，我们是阿权的朋友，过中秋了，过来看看您。”齐景昌和气地对老人说。
老人有点糊涂，又听不懂普通话，一起来的阿杰用土话解释了一番，她才笑着让齐景昌进门。
齐景昌一行人进了屋，把带来的礼物放下，一边和老人寒暄一边观察，发现黄权确实不在家。
“大姨，阿权呢？”齐景昌问，又让阿杰给翻译。
“不知道去哪里了，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了。”老太太提高声音，显然是对孙子有些生气。
齐景昌抬眼看了看春生，春生心领神会地出去了。他到楼下用公用电话给黄权的地下赌窝打了个电话，是他手下的马仔接的电话。
“告诉黄权，我是杜春生。我们昌哥这会儿在他家跟他奶奶聊天呢，让他赶紧回来，一块儿吃个饭。他一个人回来就行，人多了，会吵着老人家。”春生说完也不等对方回答便挂了电话。
黄权接到手下人的电话时，正在他的一个相好的那里睡觉。迷迷糊糊地摸过电话机，一听说齐景昌已经在他家里坐着了，吓得他一下子就醒透了。他一把推开身边的女人，穿上裤子脸都没洗就就往外跑。出门打了辆车，直奔家里。
黄权推开门的时候，齐景昌正和老太太唠家常呢。老人看见孙子回来了，先是一喜，接着便开始训斥。
黄权看到奶奶的神情，又看看桌上的礼物，知道齐景昌并没有难为他奶奶，松了一口气，可马上心里就更没底了。
老太太骂了孙子几句，便说要去做饭，要留齐景昌吃午饭。齐景昌笑了笑，对老太太说：“大姨，不用忙了。让阿杰他们陪您去喝早茶，我和阿权有些事想单独聊聊。”
阿杰用土话不知道怎么跟老人解释的，老太太高高兴兴地跟着阿杰和春生出了门。看见自己的奶奶被杜春生搀扶着，黄权怕伤着奶奶也不敢阻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老太太被人带走。
“紧张什么？就是请老人家去喝个早茶。”齐景昌说着端起桌山的茶杯，喝了一口已经凉了的茶水。
“齐爷。”黄权一直称呼齐景昌“昌哥”，如今心里没底，便改了称呼。
“阿权，找你可真不容易。”齐景昌放下茶杯打量着黄权。
黄权立刻陪着笑说：“我去了趟东莞，今天早上刚回来。”
齐景昌也不跟他啰嗦，直截了当地问：“那个货主你怎么找到的？”
黄权也知道齐景昌来找他的原因，自从他听说那批货一出仓库就被海光扣了，就知道齐景昌肯定饶不了他。他就躲了起来，虽然知道早晚躲不掉，但躲得一时是一时。如今齐景昌找上门来，还带走了他的奶奶，他知道今天没有个交代是过不去的，便说：“齐爷，我知道那批货被海关扣了，我会想办法把钱给你还上，请你不要动我奶奶。”
“我问你怎么找到的货主。”齐景昌继续问。
黄权没办法，只能交代说前一段时间柳莺莺和一个叫彭志强的，就是彭六，来找他，说是有一批录音机要出手，让他找买家。柳莺莺，黄权是见过她和齐景昌在一起的，所以也就没多想便接了活。找了两个买家他们都没让看货，就说不合适。后来听柳莺莺的意思是想把这批货留给齐景昌，但是因为怕齐景昌觉得欠她人情不自在，不方便亲自去提，所以想让黄权做个中间人，说事成之后会给他三千块的好处费。他们出手这么大方，黄权一开始也担心这批货有问题，推脱了一下。后来那个彭志强说，这批货实际上是在马来西亚生产的，不是正宗的东洋货，只是贴牌，但是质量没问题的。黄权想反正是买到北边去，哪里产的也没什么关系，只要好用就可以啦，验货的时候还嘱咐杜春生好好检查质量，确认质量没问题，他也就放心了。哪儿成想这批货是被海关盯上的。
齐景昌在心里冷哼了一声，果然是柳莺莺，原来她身后还有个彭六！彭六的二姐夫就是海关缉私队的，难怪能布下这样的局。
“阿权，咱们合作也有段日子了，我亏待你了吗？你为了三千块就和别人合伙算计我？”
“昌哥，我对不起你。可我真的不知道这批货会被海关扣押！那笔货款我尽快还你。”
齐景昌看了他一眼，冷冷地说：“我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你以为还钱就可以完事了？”
黄权想了想，拿起桌上的水果刀说：“昌哥，我砍一个手指给你，求你放了我奶奶。”说着就要往自己手指头上砍。
刀刚举起来，手腕就被什么打中了，刀子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他低头一看是一个荔枝。
黄权抬头看着齐景昌，却听他说：“我要你手指头干嘛？别动刀动枪的，弄一地血，回头再吓着老人家。”
“昌哥，你到底要怎么样？”黄权心里没底了。
齐景昌没有回答他，而是指着地上说：“把那个刀子和荔枝都给我捡起来。”
黄权愣了一下，弯腰把刀子和荔枝都捡了起来，抬头看见齐景昌伸着手，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刀子递了过去。
“啧，我要你刀子干嘛，哪儿拿的放回哪儿去。把那荔枝给我。”齐景昌说着从黄权手里接过荔枝。
黄权看着齐景昌剥荔枝皮，那动作极慢，一点儿一点儿的，就像个风流的公子在脱美人儿的衣裳。他只觉得有一种巨大的压迫感！黄权倒真希望齐景昌打他一顿，或者砍他一个手指头，这事儿就过去了，可如今这架势，他心里越发没底。
正忐忑着，却听齐景昌说：“这批货说到底不是你给弄没的，如果我让你赔货款，就有点儿像讹人。但是这事儿是打你起的，你也推卸不了责任。这样吧，那六万块钱，也不用你还了，但是你得找人给我盯紧的那个姓彭的，他有任何举动都得报给我。我敬重你是个孝子，以后只要好好的合作，我不会亏待你。”
黄权松了一口气，连忙说：“是，昌哥，我肯定给你盯住他。”
齐景昌把荔枝放进嘴里吃了，站起来搓搓手说：“行了，下去一起喝早茶吧，老人家还等着咱俩呢。”
黄权跟在齐景昌后面，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忍不住在心里问候齐景昌的祖宗十八代，吓死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