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草草的前二十年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失败的，但无一是糟糕的。

　　我还记得13年前的那个夜晚，好像也是从那晚之后那个肆意张扬甚至臭脾气的我便消失不见了，转而变成了自卑敏感不爱说话且隐忍的我。

　　我记得那天中午，阳光大好。我的姥姥，一个贯穿了我有记忆一来就陪伴我到七岁的老人，那个会毫不犹豫偏爱我，会背着我走上几公里，会追着我满村跑着喂饭的人。在那天中午，将我交给了同等意义上带我长大的舅舅手中，可能是那天的我有所感觉，一刻不看见我的姥姥，我就会止不住哭声。在车子即将开启的二十分钟前，我被强行带上了车，我的舅舅编造了一个美好且又残酷的谎言。那一刻我好像有些怀疑自己，自己是不是再一次被抛弃了！可是为什么呢？如果感觉我有哪些做的不好不可以和我说吗？我会改的，可为什么要抛弃我，还要编造一个谎言来欺骗我，我是一个七岁的孩子但我不是傻子。那一刻的我，有那么一刻恨极了这群生我养我的家人，为什么生了我，却在得知有了二胎之后就毫不犹豫的将我送到姥姥身边，然后又在我不在想要父母后，又为了自己那无处安放的父爱母爱，不打一声的招呼，将我从自己熟悉的环境强行剥离，在我连自己父母的长相都不知道的情况下。

　　我好像还记得那天晚上天很黑，路上的车很少，舅舅带着我打了一辆车，车停好带着我站在一座超市前，手里只有一个小包裹。何其的好笑，我生活了将近五年的地方，最后留给我的只是那么一个小小的包裹。那晚，舅舅将我交给了一对我并不熟悉的一对夫妇，他们说他们是我的父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我只知道那天晚上我躺在陌生的床上，躲在陌生的被窝，然后，哭了很久很久，这是我第一次无声的哭泣。以往的我，只会大声的，让所有人都关注到我，倘若平时那些关注我的人不将视线聚集在我的身上，我就会用哭泣来达到目的，在我四岁的时候，我看到周围的人都有爸爸妈妈随时的陪伴时，我所想到能够给予安全感的最好方法。然而那夜的我好像就是一夜之间认识到了某些事，其实我对于父母是有所期待的，但是五年的期待在他们一年只去看我一次，且每次都不过多过问我的情况下，我从第一次激动的跑去到一次又一次躲在房间里偷偷的看着他们，看着他们怀中那个只比我小了两岁，却肆无忌惮朝父母撒娇的小女孩。我嫉妒了，我偷偷的告诉她，姥姥这边所有人最爱的人都是我。但是姥姥将我和我和姐姐那件同款的裙子穿在她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小丑。为什么霸占了我的父母，还要和我抢我的姥姥他们。我恨我的父母，为什么生了我，却是可以做到毫不在意我。但是当我躺在这张陌生的床上，我好像放弃了，放弃了自己的执着，那天晚上我想的不是终于和父母一起生活的激动，而是我要如何在这个陌生的环境生存下去。

　　可能有些人说，你好矫情！八九岁的我可能会真的觉得自己的错，但是二十岁的自己只是会想我只是在努力活着而已啊！我记得那是第一次我的父母打我，只是因为我不愿意穿校服（学校没有硬性规定），我的母亲给了我一巴掌，好巧不巧我正值换牙期，那一巴掌，我掉了六七颗牙。牙并没有马上掉，而是摇摇晃晃。那天早上的一巴掌后，我哭了，那是我在他们身边第一次哭，我还记得自己当时委屈的哭着想要爸爸，母亲当时说，找他也没用。我当时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当父亲回来后得知，直接将我臭骂一顿，然后关在门外，那晚风很凉，但是明明是夏天，为什么我会感觉风很凉呢？可能是早晨吃早饭时牙齿钻心的疼痛，或者是说话间不经意的一嘴血，或者是耳边鸟虫的叫声以及汽车的呼啸，又或者是房间内他们一家三口的欢声笑语。

　　我没有哭，只是静静的依靠在门外，然后看着黑夜，然后几乎是自残般的想着，如果自己死后，他们会哭泣吗？会后悔吗？大抵是不会吧！我不理解自己只是拒绝穿校服为什么会遭遇一巴掌，臭骂，以及冷暴力。而我的同父同母的只比我小两岁的亲妹妹却可以提出自己的要求，无论合不合理，哪怕她要求自己只穿有口袋的衣服，哪怕她将超市里的牛奶一个一个的插上吸管每个只喝一口，父母也只会说一句还小。可是我呢？我也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我又是为什么要遭遇这些！那晚，我想我可能是捡回来的，他们能给我吃喝就很好了，其他就不能再奢想了。

　　于是我尝试讨好他们，我会在他们讲到好笑的事情的时候很给面子的微笑。可是我的父亲给了我一句，不想笑就别笑，笑的很丑。所以我学会了面无表情，可他们又不满足，他们再次的批判我，一天到晚挎着张脸给谁看。于是我学会了在他们其乐融融的时候自己一人偷偷的躲藏在门外的小角落里，看着黑夜不语。可他们似乎不太满足，他们开始让我端饭弄洗脚水，那是我第一次端起滚烫的盘子，第一次学会捎热水壶，也第一次尝试端起那有些过于沉重的洗脚水。

　　有时的我会反抗，可是他们给予我的从来只有一句话，你不干活，吃什么喝什么，要不生你干嘛！说句实话，第一次听的时候我笑了，笑得有点悲伤，那天我不再拿他们当做父母，而是一个上司。

　　其实现在二十岁的我想起还是会感觉好笑，是人都知道想要马儿跑还要给马儿吃草，但是我好像在他们心中连马儿都不如。我经历过挨打，挨骂，冷暴力和不让吃饭，也学会了妥协与低头。

　　我一直都不太理解，其实按照小说里的套路，第一胎往往不是父母的期盼吗？小儿子，大孙子老爷头的命根子。农村老话是这样说的，难道只是因为妹妹最小，可是出生不是我可以决定的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

　　说来也搞笑，人家都是世上只有妈妈好，只有我从来只唱过世上只有姥姥好或世上只有姐姐好。人家都说，没妈的孩子像颗草，可能我就是那棵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