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芊休往事(二)
王煦晴与蒋簟思因未能背诵课文而被罚站一整节课。周围的同学窃窃私语：“渝州蒋家的人都是这般无能吗？竟连两个人都不会背。”“嘘，小声点，你看那位穿着粉色衣裙的少女，她正是上次‘风云聚’中的夺魁之人，说不定她虽不擅读书，却武功高强呢。”“那这位蒋姑娘呢？”“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只记得曾见她在“风云聚”会场门口笑脸相迎。”
下课，王煦晴依然坐在位置上轻轻揉着自己的小腿，而一旁的蒋簟思则是满心烦闷。四周的同学私语声此起彼伏，如同微风拂过树梢，传入她耳中。王煦晴虽被议论不善学业，却因其武艺高强而备受称赞；相比之下，蒋簟思则仿佛成众人眼中的花瓶，徒有其表。
王煦晴察觉到她的异样，轻移莲步靠近，关切地询问：“你还好吧？”蒋簟思垂首坐在位子上，声音无力地回应：“没事，我只是想出去透透气。”
蒋簟思独自漫步在南浔涧水畔，心中思绪万千。不远处，沈弦君开口便是轻声责备：“你说说你，除了擅长拳脚功夫，还能做些什么？”王煦晴却不甘示弱地反驳道：“我会的东西可多了！我会做饭，爱阅读各种话本，还能挥毫作画，吟唱歌舞。”沈弦君闻言不禁轻笑出声：“喜爱阅读话本怎么能算作优点呢？再说，你唱的歌、跳的舞真的能入人耳目吗？”王煦晴不屑地翻个白眼：“为什么不能算优点？这恰恰证明了我爱学习，而且你既没有听过我唱歌，也没有见过我效果，又怎能断定它们不堪入目呢？”
沈弦君被反驳得语塞，一时间竟成沉默的省略号。为打破这尴尬的气氛，他急忙转换话题：“我有一本话本，要不要来品鉴一番？”这话立刻勾起王煦晴的兴趣：“好啊好啊，快带我去吧。”沈弦君领着王煦晴来到赏心亭。这座亭子坐落于湖心之中，四周碧波荡漾，水中游弋着一群群色彩斑斓的金鱼，它们缓慢地穿梭其间。进入亭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大圆檀木桌子，上面铺着一块精致的青色金丝丝绸桌布，显得格外雅致。桌子周围摆放着几个同样材质的小凳子。
王煦晴目光流转，四处搜寻却不见任何书卷的踪迹，疑惑地问道：“话本在哪里？”只见沈弦君轻轻掀开桌布一角，探手至桌面之下，一阵摸索后，一本封面略显陈旧的书籍悄然现身。王煦晴恍然大悟：“原来你把书藏在这里了。”正当二人准备一探书中世界之时，门外传来两人的脚步声，一个沉重而威严，另一个则轻缓柔和。沈弦君平日里受到沈北楚极为严格的管教，若是被发现私下阅读话本，定会惹来一番责罚。情急之下，他轻手轻脚地将王煦晴引至桌下隐蔽之处，尽管她一脸茫然，却也顺从地跟着躲了起来。紧接着，沈弦君也迅速钻入桌底，两人屏息以待。
那张宽大的桌子被长长的桌布遮掩得严严实实，足以将两人隐匿其中，除非有阵大风掀开桌布，否则他们的行踪不会暴露。王煦晴面向亭口，轻手轻脚地掀开桌布一角，只见步入亭中的竟是沈北楚与陈芊休。他们来这里究竟有何目的？修仙界早有传言，说这二人之间有故事，但苦于缺乏确凿证据，人们也不敢轻易散布流言蜚语。沈弦君见状，轻轻握住王煦晴的手腕。王煦晴随即松开桌布，转头望向沈弦君，只见他眉头紧锁，轻轻摇摇头。她轻轻挣脱他的手，然后轻轻点点头。
陈芊休端坐于亭边的石凳之上，而沈北楚则伫立桌畔。她的目光轻轻拂过湖面，追随那些沿岸悠游的鱼儿，细长白皙的手指轻点水面，指向那些生灵，转向沈北楚道：“沈宗主，您看，它们似乎，并不愿停留于此。”沈北楚听罢，眉头紧锁：“若没有了这些生命，这一池碧水便会成为死寂之地。”陈芊休缓缓收回手指，眼底流露出一抹哀伤：“失去了自由，生命，又何来意义？”沈北楚面露愧色与自责，低声道：“对不起......”显然这句对不起，可不是在对池中的鱼儿说的。
沈弦君藏身桌下，惊得几乎要脱臼的下巴显露了内心的震撼，他的父亲竟然吐露出了“对不起”这三个字。一直以来，他对师父与父亲之间的清白坚信不疑，然而今日这不经意间的发现，却让事情显得不再那么简单，仿佛背后隐藏着更为复杂的真相。
陈芊休轻垂眼帘，眸中神色恍若秋水，空洞而遥远：“木已成舟，再提也无益……咳咳。”沈北楚连忙趋步向前，却显得手足无措：“病情又加重了吗？”陈芊休展露一抹淡然的微笑，仿佛已经看透一切：“只怕，我是过不了今年了。”沈弦君闻言，不由得怒气上涌，厉声斥道：“不许这么说！沈弦君可以救你。”一旁的王煦晴满腹疑惑，不明白为何沈弦君能够救助陈芊休。毕竟，以沈弦君当前的医术来看，似乎还无法治愈师父的病症啊。
陈芊休缓缓挺直身躯，步履沉稳地走向亭口：“每个人的命运各不相同，而我似乎注定要英年早逝。沈宗主，请您善待君儿，不要再妄想以他的生命换取我的存活。”然而，沈北楚并未被说服，仍旧固执己见：“沈弦君怎能与你相提并论？即便他因为我要救你牺牲，也无足轻重。大不了，我娶你为妻，再生一个。”隐匿于桌下的王煦晴闻言，不禁用手掩住笑意，看一下沈弦君什么反应，内心早已乐开了花，反复回味着那句“大不了，娶了你，再生一个”，这父爱之深，令人啼笑皆非。一旁的沈弦君面无波澜，似乎早已对此习以为常。
二人的身影渐行渐远，王煦晴从那张看似坚不可摧的桌子下钻出来，随即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重复沈北楚说过的话：“哈哈哈，大不了再生一个。”沈弦君也钻出来，站双手环胸的姿态，表情无语。王煦晴轻巧地搭上沈弦君的肩膀，笑得有些阴阳怪气，话语里充满戏谑与趣味：“哈哈哈哈哈，在你老爹的眼中，你就这么“重要”啊！”沈弦君平静地回答：“我早已习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