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演习（下）
次日酉时，陆空两军从泰城出发，以不可思议的行进速度，横渡嵌水，冲破重重阻碍。
几十万大军，十五个时辰跨越近万里路，顺利抵达耀城，与海军成功会盟！
只是南宫羽却并不在军中。
“凌儿，爹有急事出去一趟，你与伯父随军去耀城，不必担心我，我会赶在大阅兵之前回来！”
每次都这样，留下一封简单的信就跑了，南宫凌雲不免又气又担忧，还不敢嚷嚷，怕扰乱军心。
南宫凌雲期待已久的大阅兵在下午举行，仅仅只给三个时辰。
以前的大阅兵是要分两天进行的，礼仪复杂、项目繁多。
现在这种精简版，是南宫羽改的，他觉得不宜浪费过多的资源在实际意义不大的事上。
他宁愿把省下来的钱，多造几枚炮弹，给将士们日常练习。
午时之前，南宫羽居然真的赶了回来。
南宫凌雲这次竟不吵不闹，安安静静地帮他换铠甲。
“凌儿……”南宫羽有点心虚。
“嗯！”南宫凌雲答应一声，“不要问我为什么不发脾气，心里气着呢！”
南宫羽抓住南宫凌雲的手：“那你捶我几下出出气。”
南宫凌雲眼里满是不忍，握紧的拳头渐渐松开，抚上他的脸。
“别让自己这么累，我心疼。”
南宫羽布满血丝的双眸饱含歉意：“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我忝居高位，很多时候身不由己……”
南宫凌雲马上笑着安慰他。
“我明白，无论怎样我都陪在你身边，你累了，我就帮你解乏，你不高兴了，我就当你的开心果，你恼了，就揍我出出气。”
南宫羽气色非常差，也不知这两天经历了什么。
但他这个人自我调节能力很强，不出一个时辰，又像变了个人似的，英姿飒爽地登上阅兵台。
他以极佳的状态，完成了整个大阅兵。
南宫凌雲跟他，父子二人虽然经常吵吵闹闹，误会和冲突也不少，但惺惺相惜之情却一日比一日浓，彼此也越来越了解对方。
今晚，南宫羽只给了南宫凌雲一个浅浅的晚安吻，便早早睡下，只说是太乏了，明日还要早起。
南宫凌雲仍然被他圈进臂弯，像个小婴儿似地依偎在他怀里，他知道这个姿势最能给儿子安全感。
即使如今日这般烦难，他也没有忘记这一点。
等南宫凌雲完全睡着，他却又睁开了眼睛，趿鞋行至窗边，今晚月色正好，可惜他只能望月兴叹。
这两天他悄悄去了一趟德城，他要赶在所有人之先，得到第一手信息！
他亲自查看了牺牲军士的尸体。
果真如信上所言，一部分是被普通魔族所杀，另一部分却是被兽魔族所杀！
他亲自提审了那个唯一的水鬼俘虏，是一名兽魔族。
他支走其他人，审讯室里只留下他们两个。
他靠近那人：“在西南海域犯事，乃是被胁迫；这一次，又是为何？奉了谁的命令？”
“南宫羽！你等着受死吧！”这魔物答非所问。
南宫羽轻蔑道：“魔尊元气未复，今非昔比，你们哪来那么大自信？”
魔物表情狰狞：“魔尊算什么！连魔尊都要敬我们祖爷三分！”
南宫羽呼吸一滞：“你们祖爷不是避世隐居吗？”
“他老人家重出江湖！要的就是你的命！”魔物哈哈大笑。
南宫羽压抑住狂跳的心：“他也想夺取天下？”
魔物被问得不耐烦：“我怎知道！总之，这次就是来告诫你们，你们狂不了多久了！”
说完放声大笑，那声音凄厉刺耳，久久环绕在南宫羽耳边……
腰间突然环上一双手，南宫羽的思绪被拉回。
南宫凌雲紧紧贴在他背上。
南宫羽侧目：“你怎么起来了？”
“你今日没有对我动手动脚，连笑容都那么勉强，可知是有心事。”南宫凌雲轻声解释。
南宫羽转过身，拥他入怀：“没什么，就是心里有些烦。”
南宫凌雲抬眸道：“我可以为你分忧解难吗？”
南宫羽无言以对，他何曾不想倾诉，可这种招来杀身之祸，甚至会令天下大乱的秘密，他说给谁听，都是害人害己！
就连熙尚要杀他，他都无从辩驳，即使痛心也只能听之任之。
他这样举足轻重的人物，牵一发而动全身！
所有的痛苦和烦恼，他除了一个人默默忍受，别无选择。
“我之前小觑了敌人，没想到，兽魔族不计前嫌，反而协助魔尊与我们抗衡，一想到这些，我就烦得睡不着。”
南宫凌雲用指腹揉着他的眉心。
“我真想拿把熨斗，把你的眉头熨平……有什么可烦的呢，再大的事，咱们齐心协力总能想到办法，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
南宫羽很想告诉南宫凌雲，自己就是一个人，从站到这座顶峰的时候开始就是孤家寡人一个。
即使现在有了他，也是更多的为他着想，而不是并肩作战。
南宫羽从来没有怀疑过南宫凌雲的能力，他只是舍不得。
他就想把他好好养在温柔乡里，一点也不想知道这个“天罡之主”究竟有多强，更不愿意出现“上阵父子兵”这种情况。
但是现在他仿佛做不到了，无能为力的感觉令他心烦意乱！
“子玄！”南宫凌雲唤他。
“唔？”南宫羽歪头，“什么？”
南宫凌雲不再多言，而是黏黏糊糊蹭个不停。
“我困了，你不陪我，我睡不着……”
南宫羽把他抱到床上，躺在他身边：“乖宝贝，我陪着你，快睡吧。”
南宫凌雲知道南宫羽没有向自己敞开心扉，他也不勉强，他相信南宫羽做任何事都情有可原。
南宫羽岂会不明白，这一吻仍落在南宫凌雲唇上，满是爱意，却没有丝毫情欲。
“儿子，有你真好……”
南宫凌雲耳朵动了动，闭着眼睛微微一笑。
三军里面，海军人数最多，相对而言也是最重要的。
三军联动演练，不仅项目多，而且形式复杂、难度系数大。
南宫羽把各种可能的不可能的因素都揉杂一起，这两个月练得众人叫苦不迭，现在正是检验成果的好时候。
他很庆幸自己的这个决定，毕竟这次的敌人前所未有的强大！
只有把部队磨练得精益求精，才有可能打败对方。
除了防御战和歼击战，最重要也最精彩的，要数抢滩登陆战和军民保卫战。
叶卿、祁简玉、严炜重、风如客、石心、薛朗等将领，都是万中无一的人才。
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南宫羽亲自提拔出来的，像风如客他们，更是南宫羽精心培养的。
南宫羽看着这一个个骁勇的身姿，心中却怅惘。
他现在已经分不清究竟是给自己培养了一批亲信，还是培养了一群劲敌！
他勒令自己不许再胡思乱想，举起千里镜观测演习状况。
祁简玉率领的中央联合军海军在多方掩护下，率先顺利登陆，但是他的人员消耗大了点，将近五分之一的“死伤”。
但他对胜利的狂热，让他忽略了这一点。
他这个人其实还真不顾及谁，大概就是因为这样，他一直都是立战功最多的那个。
南宫羽眉头微皱，总觉得这孩子表面温润如玉，实则偏激暴戾。
像这种大场面，严炜重倒是甘当绿叶。
今天他在“转移群众”这件事上花费了大量时间精力，吃力不讨好，远没有祁简玉出彩。
风如客中规中矩，没有不妥之处，但也没什么闪光点。
连华城个人能力很强，但职位所限，没有发挥的余地。
叶卿，是南宫羽手把手调教出来的，行事作风跟主子如出一辙，多少有点“东施效颦”的意味。
好在他们配合得还不错，效率也算高，至少在南宫羽眼中可以评个优良，但对于他们的个人表现，南宫羽有点失望。
纵观全局，还是石心谋虑最周全，既有胸襟又有胆识。
南宫羽问南宫凌雲：“依你看来，他们今天表现如何？”
南宫凌雲难得谦虚。
“我一无军籍，二没上阵杀过敌，有何资格评定他们，反正都比我强十倍不止。”
南宫羽笑道：“你就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
南宫凌雲只好委婉陈述。
“不是每个将军都能当元帅，每一级的差距显而易见，连元帅跟元帅之间，都有天壤之别。”
南宫羽心里喜忧参半：真不愧是自己的儿子，如此娇养还能保持清醒的头脑。
演习还在进行中，南宫凌雲身临其境，不可谓不震撼。
轰隆隆的炮声和厮杀声无休无止，硝烟弥漫遮天蔽日。
如潮水般的人群一波又一波前赴后继，兵刃交接寒光四射。
真正的战场也不过如此吧……
不，真的战争比这残酷万倍，人命比草贱，壮丽山河倾刻间化为乌有……
他不喜欢，他觉得这个世界很美好，美好的东西要好好呵护，不该被这样荼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