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隙
南宫凌雲最喜登高望远,虽然无量宗这船并不算高,但他一定是要爬到顶层去看看的。
今日江岸的风不大,轻轻撩动着他的黑发白衣,他忽然诗性大发,虽说平日里不喜读书写字,但他偏就有些歪才情。
“江山曾入少年梦,可叹平生多徘徊;愿载九域千秋史,不负凌云万丈才。”
他缓缓吟出这短短四句,情绪却有明显的起伏变化。
祁简玉忍不住替他解析:“这一首一尾豪情壮志倒是呼应得好,只是中间未免寂寥,有些怀才不遇之感!”
南宫凌雲压下一缕被风扬起的青丝,淡然轻笑。
“我哪里用得上这四个字,我只是不得志而已,恰恰因为无才,故而不得志;但这只是暂时的,总有一天我也会像你们一样,凭着自己的本事来实现抱负。”
严炜重叹道:“曾几何时,我也有过你这种感觉,还被认为是矫情!不过由他们去说吧,我只要做好我自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该怎么做,后来慢慢地成长起来,变得越来越强大,就再无那种空虚感了!”
南宫凌雲眺望着远处来往的船只。
“我跟你们不一样,我生于凡界,在那待了二十几年,那里承载了我所有青春年少的时光,如今忽然得知自己是另一个世界的人,而且还回到了这里,可谓是恍如隔世,也恰似新生。”
说完这些,南宫凌雲转身背靠桅杆不再说话,因他戴着面具,并不太能看出脸上的悲喜。
“少主,咱们该回去了,明日打点行装,后日该启程去圣城了。”
“现在什么时辰了,不知我爹他们回来了没有。”
“已届酉时,想必快回来了。”
“那好吧,你们陪我沿着江岸再走一走。”
南宫羽今日心情颇好,一回来却遍寻不见南宫凌雲。
“少主何在?”
“二老带少主出去参观学习,还未回来。”
“去往何处了?”
“听说去了沿江一带,祁少主船上。”
风如客见南宫羽有些不高兴,便劝道:“都这个时辰了,应该快回来了,有二位元老看着您大可放心,若实在放心不下,徒儿这就去接他。”
“不用了,你俩呆在这等着,我亲自去接他。”
武城这一段江岸也全都用巨石修筑了堤坝,南宫凌雲领着众人漫步其上,倒是惬意悠闲得很。
只是他好好的路不走,偏要爬到那护栏上,他已经能够御风飞行,按理说不会有什么危险,但他这个人经常会出现一些意料之外的状况。
所以大家总是不放心,纷纷劝他下来,谁知南宫少主又调皮,非但不听劝,还快速地跑起来。
见两位长老摇头叹息,严炜重出言开解:“凌儿天性如此,活泼好动,也不是什么坏事;等他以后经历的多了,自然会成熟稳重一些,倒也不必急于一时。”
“严少主有所不知,我们少主其他的还好说,唯独这个性子怕是难改,我等太宽了又管束不了他,太严了不但他自己委屈,尊主心里也不受用。”
“我也知道南宫伯伯很宠他,不过凌儿他虽皮了一点,但并非那不知轻重的人,且他聪明伶俐、心地纯良,将来雏凤清于老凤声,也未可知。”
“多谢严少主美言,希望如您所说,那就是我们泰清宫的福气,也是天下万民之幸了。”
祁简玉正愁没有单独相处的机会,立即追上南宫凌雲。
“别跑了,当心摔着,下来我们一起走走岂不好些?”
南宫凌雲终于停了下来:“这样跑一跑,心情开朗、浑身舒畅。”
“你呀,就是这么皮!小心回去又挨训。”
“放心吧,按照常理来说刚挨完打,最近一阵子都不会打我。”
祁简玉忍不住笑道:“看来你挨打是家常便饭呀!”
南宫凌雲剜了他一眼,不吭声。
祁简玉又去牵他的手:“来,我牵着你,省得你掉下去!”
南宫凌雲想甩开他:“我又不是小孩子,还用人牵?我……你放开我,抓那么紧干什么……”
祁简玉抓得很牢,南宫凌雲甩都甩不掉。
“祁大哥,你越来越不讲武德了,你在我心中那谦谦君子形象都快要保不住了!”
“保不住就保不住!相处了这么多次,我算是摸索出一些对付你的门道了!”
“你不寻思怎么去对付魔族,却想着对付我,是否本末倒置了?”
“在我心目中,你为本,其他的跟你比起来都只算是微末。”
祁简玉的目光十分火辣,牵着他的那只手,也抓得更紧。
南宫凌雲挣扎起来,祁简玉怕他摔下去,另一只手竟搂着他的腰将他抱了下来。
幸亏大家距离他们很远,看得不真切。
南宫凌雲正要发怒,祁简玉连忙松开了他,面带尴尬地跟他道歉:“对不起,凌儿,我一时情急,失礼了。”
南宫凌雲待要怎样又不好怎样,他的脸微微有些发烫,可嘴巴还是不饶人。
“上次是迫不得已才被你抱,已经闹得流言满天飞;这回你又说是一时情急,得亏别人没有注意到,否则还不知道怎么造谣呢!”
祁简玉忽然郑重其事地道:“我从不惧什么谣言,而且我的确心悦你已久,大不了我跟南宫伯伯去提亲,堵了悠悠众口!”
南宫凌雲刚准备开口骂他,就见众人从那边过来了,便只瞪了祁简玉两眼,威胁他不许再提此事。
南宫凌雲依旧戴着面具,可耳朵却是露在外面,严炜重观他耳尖发红,看似羞窘。
不过马上眼尖的南宫少主远远望见一抹熟悉的身影,他撇下众人,欢快地奔了过去。
南宫羽又一次稳稳接住他:“你跑什么!不会好好走路吗!”
他抱着对方的脖子不撒手:“后日就要走了,我想今天晚点回去,也赏一赏这浪江的夜景,正好有你相陪,就不会觉得无聊了。”
“我不在,我看你也玩得很开心啊!可见是撒谎!”南宫羽戳了戳他的额头。
“哼!出去也不带我!我都想你一天了!现在还这样说我!”
南宫羽最受不了儿子这娇嗔的模样,少不得又温声细语哄他。
严炜重特意摒开众人与祁简玉并肩而行。
“简玉,你刚才对他做了什么?”
祁简玉面露不悦:“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严炜重语气有些不善:“他脸皮厚得很,若不是你对他做了什么,他如何会害羞!”
祁简玉脸色勃然一变:“我只是劝他下来,他不听,就只好将他抱了下来,没有你想得那么不堪!”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的,他跟我们不一样,他本身性子跳脱、又不懂事,我们再喜欢他,也还是克制一点比较好,若闹出点什么事来,受伤害的是他。”
祁简玉冷笑一声:“多谢你的提点,不过我不需要炜重你来教我怎么做人!”
这边两个人不欢而散,那边南宫凌雲不知何故又撒泼。
他蹲在地上,抱着南宫羽的腿不放,南宫羽貌似训了他几句,过了一会儿,又把他拎了起来,最后居然背着他走。
众人一脸惊讶,四元老对严炜重道:“严少主,您也看到了,这可不是老夫等危言耸听,如此娇宠,猴年马月才能成长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