阖宫(上)
暮色四合,广乐宫内静谧无声。梁辛筝一袭宫装,端坐于桌旁,面前摆满了精致的菜肴与佳酿,然而她的心却似被无尽思绪填满,毫无品尝之意。
她微微仰起头,凝视着天边缓缓沉落的夕阳。绚烂的晚霞如同细碎的金粉,洒落在她的瞳孔之中,令其仿佛燃起了炽热的火焰。
不多时,一名宫女悄然出现在梁辛筝面前,轻声道:“娘娘,皇上今晚独自歇息了。”
梁辛筝闻言愣了愣,随即轻声笑了出来,只是笑意却未达眼底,她抬头看向那宫女,道:梁辛筝:“知道了,下去吧。”
梁辛筝:“走吧……本宫闲的无事,去贵妃娘娘那里看看。”
宫女闻言似乎想说什么,可看着梁辛筝的神情,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低头应了一声。
梁辛筝带着宫女一路走到闵长宣的宫门外,还未等守卫通报,她便直接走了进去。
看着在庭院中正在看书的闵长宣,梁辛筝轻声笑了笑。
梁辛筝:“还是娘娘的定仪宫这里清净。”
闵长宣闻言抬头看向梁辛筝,随即露出个温柔的笑容,道:
闵长宣:“怎么想着来我这儿了?”
梁辛筝走过去坐在闵长宣对面,看着她道:梁辛筝:“太无聊了,来看看。”
闵长宣闻言笑了笑,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将桌上的书收了起来。
梁辛筝:“娘娘,我们来下棋吧……”
闵长宣闻言点了点头,让宫女将棋盘摆上。
梁辛筝:“娘娘,你知道吗?虽然我和德昭仪没有什么过节,但我打心眼里就是不喜欢她,也不认可她,我觉得她就是个贪慕虚荣的女人,为了虚荣,为了体面,真是什么坏事都能干出来,上次还冤枉娘娘……”
梁辛筝一边下着棋,一边说着,似乎是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
闵长宣落了一子,看着梁辛筝道:
闵长宣:“这后宫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我们阻止不了,可……倘若有人非得害本宫,那本宫必得加倍偿还!”
闵长宣说着,眼睛直直的看着梁辛筝。
梁辛筝闻言笑了笑,道:梁辛筝:“娘娘说的是,倘若有人想害娘娘,那必定是活的不耐烦了,娘娘身份尊贵,自然不是谁都能攀咬的。”
闵长宣:“本宫能信你吗?”
闵长宣看着梁辛筝突然道。
梁辛筝闻言愣了愣,随即笑了起来,道:梁辛筝:“娘娘自然能信我。”
闵长宣闻言看着梁辛筝许久,随即轻声笑了笑,道:闵长宣:“那本宫便信你。”
梁辛筝:“娘娘,今日在御书房的时候,我想不明白,您为何要向皇上提议,让那楚太师参加阖宫夜宴?他爱女心切,说不定还要为难咱们呢。”
闵长宣轻声笑了笑,又手捧着拿起几粒黑子,闵长宣:“本宫正是要他为难……楚琬婷背靠母家一族,无论我们扳倒她多少次,好终会翻身,她是太师嫡女,身份自然不一样,辛筝……你记住,斩草,要先除根呐!”
梁辛筝闻言愣了愣,看着闵长宣的眼中满是震惊,她看着闵长宣,嘴唇动了动,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梁辛筝:“娘娘……您……”
闵长宣:“辛筝,这后宫之中,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本宫没有退路,刚开始,本宫进宫的时候,也妄想着能单纯的活下去,可那楚婉婷屡屡害我数次,本宫再不翻身,可就真的没机会了。”
闵长宣说着,随即低头摆弄着棋盘上的棋子。
梁辛筝:“娘娘,您是想在阖宫夜宴上,除掉楚氏一族?那娘娘打算如何做?我虽是海邺人,但之前也听说过这大越的楚太师浸淫官场多年,想要除掉他并不容易。”
梁辛筝看着她,眼中满是不解。
闵长宣:“酒池肉林不知处,葡萄美酒即断崖……辛筝,你可听说过断崖草?”
梁辛筝:“那是何物?”
闵长宣:“断崖草,无色无味,与葡萄酒相融,可使人见黄致幻,皇上将阖宫夜宴交由你,我共同负责,若你用葡萄酒开宴,并不难……”
梁辛筝:“可……楚太师毕竟是朝中重臣,他若是死了,皇上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定会追查到底的啊!”
梁辛筝闻言皱了皱眉道。
闵长宣:“那就让皇上,无从查起……”
粱辛筝愣了愣,梁辛筝:“阖宫夜宴的每道菜入口前都会用银针试毒,就像这盘棋,娘娘处下风,只差三步,将满盘皆输,一步错,这样万劫不复啊,娘娘!”
闵长宣:“三步之内,本宫定可翻身。”
闵长宣说着,随即抬手落下一子。
当梁辛筝看到那颗落下的黑子时,顿时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敢置信。
梁辛筝:“这……这怎么可能……?”
梁辛筝凝视着棋盘,方才闵长宣还似乎已陷入绝境,败局难挽。然而此刻,局势却如春日之芽破冰而出,竟奇迹般地迎来了转机。
梁辛筝:“娘娘棋艺高超,臣妾佩服。”
闵长宣:“第一步,阖宫夜宴时,众人皆穿正黄色,妹妹布置时,只需打点太监和宫人,以正黄色和金为主调,显露皇恩浩荡。”
梁辛筝:“娘娘……那银针试毒该如何破?”
闵长宣:“第二步,便是将毒藏于酒盖之中。”
闵长宣:“接下来,皇上敬酒众亲,葡萄酒摇晃后口感更佳,水到……渠成。”
闵长宣:“倘若……那葡萄酒没有摇晃,我来亲自下毒……”
梁辛筝:“娘娘好布局,身入险境方能求胜,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梁辛筝说着,随即抬头看向闵长宣。
闵长宣:“皇上敬酒时,你说陶美人一事,尽快将火引到本宫身上,激怒他,本宫想办法让楚通饮下毒酒。”
闵长宣闻言笑了笑,道:闵长宣:“辛筝,你可愿意入局?”
梁辛筝闻言,目光深邃地望向闵长宣,片刻后,她庄重地点了点头。
梁辛筝:“娘娘,我愿意。”
闵长宣闻言看着梁辛筝许久,随即轻声笑了笑,道:闵长宣:“好,那本宫便为你谋一个好前程。”
梁辛筝:“多谢娘娘。”
闵长宣:“这后宫之中,人人都是棋子,本宫是,你也是,可究竟如何下好这盘棋,就要看我们自己的本事了。"
清循宫内……
陆云臻端坐于梳妆台前,目光凝视着桌面上琳琅满目的首饰。她轻轻拾起一件,试图将其佩戴于发间,然而不论如何调整,那些精致的饰品仿佛故意与她作对般,总是不由自主地从鬓边滑落。
她一边戴上,一边又任其滑落,最终,目光触及散落一地的首饰时,她的嘴角轻轻扬起了一抹弧度。然而,那笑容里却盛满了无尽的凄凉与无奈。
陆云臻:“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这么对我?为什么……”
陆云臻看着镜中的自己,眼中满是泪水,她紧紧的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她的思绪飘回了过往,那时身为婕妤的她,头上总是点缀着精美的发簪,每日都有专人前来为她梳妆打扮,那样的日子,与眼前的生活恍若隔世……
就在这时,一名宫女轻移莲步踏入殿内,目光扫过一地散落的首饰,眉头不由自主地蹙起,脸上露出几分明显的不耐:“陆御女,您能否不再如此费心劳神?不过是一些寻常首饰罢了,为何每次您都似这般难以佩戴?”
陆云臻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转头看向那宫女,厉声道:陆云臻:“你说什么?你敢这么对我说话?我要杀了你!”
那宫女闻言冷笑一声,丝毫不在意,“御女还是省省心吧,您如今,可是自身都难保了。”
陆云臻:“你!我要告诉皇上,让皇上杀了你!”
陆云臻看着她大声喊道。
“皇上?御女您不会还天真的以为皇上会来救您吧?别傻了,皇上若是真的在意您,也不会把您打入冷宫,更不会到现在都不来看您。”
陆云臻:“你胡说!皇上会来放我出去的!一定会的!”
陆云臻说着,眼泪便掉了下来。
那宫女见状,眼中闪过一抹轻蔑,“御女,您还是别再自欺欺人了。皇上他,根本就不会来救您的。”
陆云臻:“不!不会的!皇上会来救我的!”
陆云臻大声喊道,随即起身想要出去,却被那宫女一把拉住。
“御女,您要去哪儿啊?”
陆云臻:“我现在要去找皇上!你放开我!”
陆云臻说着,便挣扎着要出去。
“御女,您还是安心待着吧,没有皇上的命令,您是不能离开这里的。”宫女语气冷漠地说道,手上的力道不由自主地加重,猛地将陆云臻推倒在地。
陆云臻:“啊!”
陆云臻被推倒在地,额头顿时磕在了桌角上,血流不止。
“御女,您可别碰瓷奴婢啊,是您自己摔倒的,不关奴婢的事啊。”那宫女见状,顿时有些慌了,连忙解释道。
陆云臻:“血……我流血了……来人……来人啊……”
陆云臻说着,便伸手摸向自己的额头,当看到手上的血时,她顿时尖叫起来。
“吵死了!别叫了!”那宫女说着,便转身走了出去,留下陆云臻一个人在地上。
陆云臻看着地上的血,顿时吓得哭了起来,她用手紧紧的按住伤口,可是血还是从她的指缝中渗出来。
陆云臻:“即锋……王爷……您在哪儿……臣妾……快来救救臣妾……”
陆云臻坐在地上,周围一片寂静,只有她自己的哭泣声回荡着。
陆云臻:“等等……”她又将宫女叫了回来。
陆云臻:“我父亲……他回信了吗?”
宫女坐在一旁,看着陆云臻,眉头紧皱,“没有,大理寺卿……他……至今没有任何回信。”
陆云臻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敢置信,陆云臻:“没……没有回信?为什么?”
“御女……”宫女的声音低了下去,目光触及陆云臻那满是疲惫的面容时,她的心不禁一紧。尽管内心深处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怜惜,可更多的却是对她这般处境却仍无力自拔的无奈与愤懑。为了陆家上下安宁,老爷的选择虽情非得已,却也无可厚非——毕竟,在这权势倾轧的深宅大院里,任何一步棋都可能关乎整个家族的命运。“您本是府中的庶女,如今又遭此劫难,老爷若再出手相助,无异于与圣上为敌。为了陆家,他实在不能、也不敢再帮您了。”
陆云臻闻言,顿时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中,满是凄凉和绝望,陆云臻:“父亲……他……他竟然这么说……”
“娘娘,您……您别太难过,大人他……他也是为了陆家……”宫女看着陆云臻的样子,顿时有些不忍心的道。
陆云臻:“为了陆家?呵呵……那本宫呢?本宫怎么办?”陆云臻看着宫女,眼中满是泪水。
“娘娘……”宫女看着陆云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陆云臻:“去给成王写信,让他救我……让他务必想办法,救我出去。”
陆云臻紧紧的抓着宫女的手,仿佛抓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娘娘,成王他……”宫女望着陆云臻,眼中闪烁着犹豫,似乎有重要的事情禀告,却又难以启齿。
陆云臻:“他什么?我就是因他进宫的,他一定不会不管本宫的,快去!”
陆云臻厉声道。
宫女见状,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好起身出去。
看着宫女离开的背影,陆云臻顿时无力的靠在墙上,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即锋,我的王爷,求求您,一定要将臣妾从这无边的黑暗中拯救出来,一定要救臣妾……
陆云臻在心中默默祈祷,如今,她已将所有希望尽数寄托于成王萧即锋之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