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颤
“我不在僵化中寻找康宁，/惊颤是人性最美的部分；/这世界再使人感情迟钝，/一惊颤对怪事会感受极深。”
沉浸在新鲜的大学生活和热恋中的舞月，胸怀中激荡着愉快与幸福。见了米塔斯这一封言辞激烈的信，她才反应过来：这康宁是自己单方面的。
一旦不切实际的幻想出现在脑海里，即便明知那只是非分之想、即便明知按兵不动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却还是忍不住想要去确认一下实际情况与心中所念是否真的一致。舞月深知人性总会如此，所以急于要缓解米塔斯的气恼。
舞月左思右想，写了一首诗给米塔斯：
亲爱的 你来信
措辞严厉 我浑身颤抖
是的 我恐惧万分
是的 我冷漠疏远
可事实上我并无歉意
要做的事情堆成了山
有太多问题亟待解决
要履行自己的责任
要隐藏自己的喜欢
为了爱 我们牺牲了自由
我也因你而无所畏惧
是的 我是个勇敢的女孩
你赐予我光明
灯丝
你富有耐心
医师
不厌其烦地倾听我的话语
绅士
很难描述我此刻的心境
你还好吗
是的
我想说你是不是爱上了我
在这段分离的日子里
在我们各忙各的时候
你却更加爱我
真是有趣
趣味十足
来吧
你怎么能够拒绝
灵魂的一丝微弱共鸣
被我们误解为爱的心悸
克服困难
让我们成为一体
我们不可分离
人人为我
我为人人
而我却独独疏远了你
现在我追悔莫及
还不如早点死去
那样我们就不会将彼此的灵魂吞噬
血浓于水
但我更喜欢喝水
既然我们都不希望骤然结束
那么让我们继续
为了我们的秘密
让我们的灵魂融为一体
让我们装作
一切都没有发生
禁忌
谅解
遗忘
舞月写的时候也很激动，以至于写完就立刻发送了出去，而不是像往常一样再自己看一遍。时至傍晚，舞月写完就去吃了晚餐。晚餐后她又把信挑出来念，不由得大吃一惊：
舞月：天啊，我都写了些什么？
朱周露：怎么了？
舞月：啊，没什么。
室友们也不理论，舞月却更加心惊了：自己写得太不像话了，字里行间充满了辩解与变节，米塔斯看了还可能认为是侮辱！眼泪一下就涌上来，她连忙噙着眼泪又写一封言辞恳切的道歉信过去。
米塔斯看到舞月的诗的时候，先是一喜，认为一定是她用温柔的文字安慰他那躁郁的灵魂。看完后，米塔斯的怒气简直已经冲到了天花板上，于是，后一封告饶的信他没有看。
米塔斯：上帝！当我坠入黑暗的深渊时，我还是信奉你的！
他狂躁地在自己华丽的套间里踱步，既没有参加什么沙龙聚会，也没有觅食，更没有看戏。不时发出一声声悲叹。身后一个黑暗的角落里，有个穿着红色吊带连衣裙的女人一脸冷漠地看着他。
说她是“女人”，显然是个错误。她分明是把米塔斯拉入黑暗世界的——零无。凭着吸血鬼敏锐的感官，米塔斯没过多久就意识到自己家里来了个同类。他骤然停住脚步，朝那个不速之客散发力量的气场的地方看去。一认出来来者，他就不耐烦地嚷起来。
米塔斯：你来干什么！
零无：嗯？我以为是你想我了呢。
零无的语气甜蜜慵懒，却听得米塔斯直皱眉头。米塔斯深知零无的法力比自己高，自己的所思所想都逃不过她的慧眼，就像凡人的心对他们而言是不设防的城邦一样。
米塔斯：你这恶毒妇，当年强行把我变得和你一样！如今我有了心爱的女子，我却不能给她完整的爱！
零无悠长地“嗯”了一声，反问道。
零无：所以呢？
米塔斯突然直冲向她，双手狠狠抓住她的肩膀，用力地摇晃。一边摇，一边悲愤地吼道。
米塔斯：你既然有本事把我变成恶鬼，那你也知道怎么离开这地狱吧？告诉我！告诉我！
零无任他摇晃，眉目间看不见任何情绪，声音冰冷如尼禄沾了血的竖琴。
零无：我哪里知道。
米塔斯犹如挨了一闷棍，肌肉爆起的胳膊无力地垂了下去。零无满意地看着他，欣赏他的痛苦。随后，她低垂眼帘，轻轻玩弄着自己的头发，用言语慢慢地刺激他。
零无：她和我有什么不同？
米塔斯愤怒地盯着她，声音轻轻颤抖。
米塔斯：她和你完全不一样！她能站在阳光下！
零无嗤笑一声。
零无：就因为这？
米塔斯：当然不止！她善良、通情达理，有一百种值得歌颂的美德——
零无：难道不是因为你们两个都太孤独了？
米塔斯：怎么可能！
米塔斯刚叫出来，随后自己张着嘴不出声了。零无讥讽地看着他的眼睛，继续道。
零无：你以为你现在在干什么？恋爱吗？呵！
零无爆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
零无：你们懂得什么是爱吗？可笑！你们在人间度过了多少时日？连这都记不清，还拙劣地模仿人类的把戏呢！
米塔斯无言以对，颓然地坐在松软的地毯上。过了良久，忽然轻笑一声，低声嘲弄道。
米塔斯：你不是也不懂吗？怎么当时……
零无暴怒起来，喝道。
零无：我懂！当时我看到她扑倒在你怀里，而你明知道把她推出去就是把她推到烂泥里，你还那么干了。我当时就爱上了你——你一定要做一个道貌岸然但是让你们二人都痛苦的决定！很有当疯子的潜质啊！你的矛盾一下子就吸引了我，我把你从虚伪的人中搭救出来，而你竟然一点都不懂——
米塔斯：够了！
米塔斯暴跳而起，两眼中闪烁着仇恨。
米塔斯：你爱上了我的痛苦？真是太可怕、太荒唐了！
零无纵声大笑，笑得几乎喘不过气。米塔斯眼神发直，突然上前狠狠掐住零无的脖子，咬破她线条优美的肩膀，大口大口渴饮着鲜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