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玄越山

这年的雪下的格外的大，似乎想要掩盖什么一样。因为父亲把钱借给了姥姥，所以，我们根本没有多余的钱去拜年了。母亲还有父亲在过年前几天，又一次闹了不愉快，气氛一度十分尴尬。本来好不容易聚在一起，被父亲母亲的话题还有脸色所震慑的我们，愣是一句话都不敢说。

母亲坐在那里，手里还包着饺子。叹了一口气，熟练的让面团变形，过年吃的饺子不能用刀切开，所以母亲就用手把一个长条形状的面团，依次分开。母亲的手上沾满了洁白面粉，母亲的头发很长，盘在头上，那么的听话，就连扎不住的碎发都规规整整的。

因为天气冷，所以屋子里封闭的严严实实的，阻挡了寒风的同时，也阻挡了光。窗户是一个木头外框，铁网正好镶嵌其中，上面的每一个铁格子里都有很多黑色的蜘蛛网，看起来比我还要年长。我能够在拼命挤进来的光下看到蜘蛛的一举一动，蜘蛛虽然胖胖的，但是，行动很利索，织网也是游刃有余的，感觉有种自信的光芒在闪耀。

我从来没有过如此闲暇的时光，所以我瞪大眼睛，仔细看着从来没有见过的光景，心中是满意的。

堵在铁网这里的是塑料袋子，一个很大的塑料袋子，风吹过来的时候，会呼啦作响。我似乎听到塑料袋子的挣扎和无奈，我冬天的时候也怕冷风吹，像利刃一样刺痛着我，疯了一样的带走我的温度。

我听到母亲一边擀饺子皮，一边说道：“老好人好当，买完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我不知道还怎么出门。”本来母亲给我说，今年过年如果有多余的钱，会给我扯块布做衣服。我一直在盼望着这个新衣服，这个衣服就是我的动力，每次我干不动活了，我就想到这个新衣服，莫名其妙的就有了力量。

可是，新衣服却是不翼而飞了。这让我很失落，感觉心里瞬间空落落的，耳边都是父亲母亲的声音，像是自动加密了一样，一句话没有翻译到脑子里，我满心满脑子都是新衣服，我甚至已经幻想自己穿上它了，那种巨大的落差，让我瞬间觉得这是假的。心中的草也被这茫茫的白雪覆盖，没有一丝生机。

父亲在母亲说了话以后，伸着手靠近火炉子，暖黄色的火光照在父亲脸上，父亲搓搓手说道：“那是你弟要买车用的，都来家里了，还能怎么办？”

母亲头也没洗抬，继续做着饺子，手上的动作丝毫不慢，说道：“那她还指望你给她盖房子呢，你赶紧去给她盖房子啊！”母亲的声音大而且总觉得火星子乱蹦。

父亲突然站起身来说道：“给谁？又不是我住，要不是她是你妈，我不会管她的。”

母亲突然毫不犹豫的说道：“她对她儿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知道疼她儿子。”

母亲是家中老大，姥姥有三个孩子，因为姥姥的原因，母亲都没上完，15岁东奔西跑，就是为了赚钱给姥姥，让舅舅娶媳妇。我小姨她考上了高中，于是母亲也得供着妹妹上学。可是，姥姥偏偏有严重的重男轻女思想，每次一遇到好事情就想起来舅舅，比如说晚上可以看电影，姥姥就拉着舅舅去了，并且还给舅舅买瓜子吃。

我小姨是当时知道了以后，还又哭又闹，也不少挨打。当时经常说姥姥偏心，后来被打就会在地上撒泼，把泥巴地用脚丫子捶打出深坑来。后来挨完打，还得用新鲜的泥巴，把这里给填好。我知道姥姥打人肯定很疼，不敢想象那么小的小姨，是怎么和强大的姥姥作斗争的。感觉这就像是用鸡蛋碰石头，姥姥是不会觉得有什么的，坚定的觉得自己没做错。

一般一个家庭，如果达不到一种平衡，很容易让这个家庭产生矛盾。一般父母重男轻女的，被轻视的孩子，基本上都会受到不同程度的创伤，这会影响她后面的言行举止。而被重视的孩子，以后也会受到影响的，被爱包围的孩子总是那么的肆无忌惮。

母亲刚想继续说什么，门突然响了。母亲愣在那里，一动不动，家里的气氛瞬间又凝固了。

门被打开以后，寒风夹带着片片雪花直接冲进屋子里，可是屋子里的温度让雪花瞬间消失不见。来家里的是一个女人，穿着一个花棉袄，我注意到她穿着小皮鞋，黑色的小皮鞋，是高跟的。鞋子上沾满了洁白的雪花，她自顾自的进了屋，还打开了灯。

灯光一下子把氛围拉上去了，那个来的女人，这下直接展现在我的面前，我感觉我第一次见这种女人。连自己要呼吸都遗忘了，她的右手手臂那里水灵灵的挂着一个毛茸茸的包包，她看着母亲说道：“女人啊，就是别结婚，不然你看，你得在家里做饭，而我可以出门玩。你什么都会干，就得什么都干。你越勤快，你受的委屈越多。”

父亲没有说话，也没有看这个女人。女人一进来，屋子里都是香水味。我不知道为什么，闻到香味头很不得劲，总觉得香味要把肺都撕裂。好像是有一双手，在掐着我脖子，我几乎都不能呼吸，我似乎又想起来了李胜杰那张凶神恶煞的脸，痛苦马上覆盖了我。

母亲抬头看看这个女人，这个女人气质跟不同，特别是穿金戴银的，贵气十足。母亲问道：“你是谁啊？我怎么不认识你？”

那个女人说道：“我是碧珍，我就在东边住，我刚搬过来，我想着给你们送点新年礼物，顺便认识认识你们。”

碧珍她说着低头，从她的那个包里拿出来几张钞票，她朝着父亲过去。用食指还有中指夹着几张钞票，父亲在坐着，她弯下了腰，我看到了碧珍里面穿的一个白色的衣服，我那个角度正好看的一清二楚，父亲没有伸手接，碧珍把钱放在父亲手里，还趁机摸摸父亲的手，说道：“拿着吧，我家里就我一个人，以后还希望大家多多关照呢。”

我尤其听‘我家里就我一个人’听得清楚。母亲默不作声，碧珍把钱送给父亲，父亲愣在那里，像是怎么了一样，一动不动。碧珍急急忙忙走了，说是还要继续送东西。

碧珍一走，我以为母亲还会继续刚刚的话题。突然，母亲说道：“人家穿金戴银，而我天天当牛做马，真的是欠你们的了。”

父亲无所谓的说道：“以后有钱给你买就是了。”

这年过年我们直接没有去走亲戚，也就是拜年，我们锁着门，去了玄岳山。是大年初一去的，父亲开着车拉着我们。那天天气还是挺冷的，我一直觉得耳朵还有脸，全身基本上都是冰凉凉的，还好我夹在中间，感觉走了很久很久，我都困了。父亲去买了门票，我们孩子都是免费的。

进去了以后，我看到的是，到处都是红布条子还有各种各样的小摊，尤其是一个人躺在那里，有一个大板子最明显，她上面写的是“好人有好报”。这个女人，浑身破破烂烂，脏兮兮的，也不知道如此寒冷的天，这么单薄的衣服，怎么能够熬到现在的，也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乱糟糟的头发，还有能够毫不在乎的躺在这里，任凭别人指指点点。

我看到一个身强体壮的男人，到处下跪，说道：“行行好，给点吧。”

穿过了不算太密集的人群，我看到了一座很高的山，山上一片青葱， 特别是半山腰的云雾，给山带来了无限的神秘，在这里我都可以看到山上有很多小亭子，还有很多人在山上，那舞动的黑色小点给山带来了无限的生机。

我太低了，所以我觉得这个山需要很久才能爬到上面。母亲给父亲说：“你带着李清云还有李清越，我要带着李清林去给神仙磕头了。”

母亲拉着我，那楼梯是真的高，我每次都是很吃力的才能爬上去的，每次爬到一个大的平层，我总得喘口气，我一直只能够听到嗡嗡嗡的说话声，还有自己的呼吸声，山上很多鸟，鸟鸣跟清脆悦耳。

爬到一个亭子那里，那有一个屋子，我看到了里面五颜六色，奇奇怪怪的雕像，下意识让我想到李胜杰那个家伙。门那实在太高，母亲进去了，我没有跨过去，我还摔了一跤。母亲急忙过来拉上我，然后跪在一个黄色的圆垫子上。母亲说：“给神磕头，每个磕九个，我们一起。”

当时，我学着母亲的样子，给每个神仙磕头。出了这个屋子，我们还得继续爬上去，感觉现在爬到没有五分之一。我一直说：“妈，我渴了。”

后来，又爬了一段路，母亲看到那里有天然的泉水。就拉着我说道：“这可是好的，包治百病的。赶紧喝吧。”我看着不太干净甚至里面都长了青苔的水，真的是太渴了，我闭着眼睛就喝了下去，不管干净不干净，是真的凉。感觉喝下去以后，浑身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