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

帝氏办了场史无前例的宴会，三教九流，达官贵人，齐聚一堂。

新上任的家主广邀门客，大破费了一笔，被叶藏锋逮着理论了好久。

俩人谈崩，动起手来，次日帝江只好带了个帽子。

当日，叶流云也被老太太逮到。

“流云，你可千万莫学那柳三变，只肖做个世人眼里的白衣卿相，空负一身清品与艳才。”老太太抚着平滑的青瓷杯沿，沉声说道，“帝氏没你的出路，天高任鸟飞，回去好生劝劝你哥哥罢。”

“太奶奶，小可心里雪亮，只是……”他心下了然。

老太太通情达理，只手撑起半边天。家主常年病弱，帝江少时挑不来大梁，全是老人在操持，叶藏锋得人青睐，他顶多是仙及鸡犬，这样叫人评说，总觉着受之有愧。

“只是？怕你哥哥？他除了你，还有甚么放不下的。”

“……惭愧，惭愧。”他跟着陪笑，心里又是另一股味儿。

炎阳烈烈，老太太拾起女仆递来的圆扇哗哗地吹起风，待凉快些许才继续说:“嗐，藏锋指望你有个好出路，八年了，他年纪渐长，你却在大好时光里游走，磨费得还不够么？”

我还可以再拖几年……他悬崖勒马阻止了这个想法，深信不疑会被叶藏锋揪着耳朵揍。(=。=是被揪着‎‍‎‌‍肏‌‌‍‎‍吧)

良久，叶流云一脸悔过:“...对不住兄长。”

老太太啧啧几声，恨铁不成钢似的回他:“读书人可不敢这样，气节！你不像个没主见的，别老给藏锋吓着，奶奶跟你讲，那孩子外强中干，其实很好攻略……”说着扇子灵性地跟着挥舞起来。

攻略？

叶流云面上一红，不动声色地收起来，装出极为诧异的模样:“……奶奶，您说什么呢。”

“常年俗务缠身，”老太太呵呵笑着，“都托付给江儿，万事顺意，老婆子也该享一把清福了，和年轻人叨叨几句，还要给后辈念着么？”老人皱纹遍生的黄面孔像开了朵金菊，牵起嘴角一点，他仔细瞧去，还镶着两只酒窝，越发显得和蔼可亲。

叶流云跟着点了点头，“也是，您责任如山重，一日尽卸，也该活得滋味儿些。”一副虚心受教的表情。

“流云，咱们家最大的优势，嫡系子孙争斗少，宁儿尚在的时候，不肯与他三弟争，桓儿有自知之明，也不争。”

叶流云收起扇面，挂着温润的笑容接道:“兄友弟恭，难能可贵。若非几位公子皆是良善，流云哪能安安稳稳到今日。”

他心想，倘若这也是他的太奶奶就好了。

老太太哎呦连连，周遭几个同样身着华贵的老妇跟着调笑起来:“瞧这小嘴儿甜的。”

“……”原来他方才下意识把心声说出去了。

好生尴尬。

这位纵横花场的小公子被一群慈眉善目的老人围得水泄不通，满是看孙媳妇的眼神在他身上一遍遍扫，叶流云只觉着脸上挂不住，身上还灼灼地烧，一心寻着兄长解围，连声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