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流什么?泪?叶流云无意间瞥了他一眼,就见着这位蒙眼的白布间,赤红鲜血染了一大片。他惊疑不定地看着,慌忙说道:“阿雁!……我给你擦擦吧还是!”就像活烂个口子似的。

奈何对方全不领情,他抿了抿唇,“别动!”姜雁嘶哑着声音说,低沉得像哭调。

他自己撑起身子乱摸索,老人赶紧熟练地递来洁白布帛与细条子,他接过后擦拭了许久,缓缓解开。

叶流云有些心颤地看着那两只眼眶皱皱巴巴,里头空无一物,唯有鲜血在慢慢流淌。

半晌,那张脸上无事发生般映在跳动的火焰中,姜雁便好整以暇地回了车上坐着。

虽然知道他定听得见,叶流云僵了会儿,还是凑到老人身边,问着:“老伯……阿雁他?”

老人在蹭着微弱的焰芒,反复看着自己双手,不经意地回答说:“哎...不晓得呀,突然脾气就坏了不少,对谁都没耐心,也不叫人碰,凡事亲力亲为。少爷平日除了翻账本还摸过多少粗活?老奴看着都心疼。”老人摸了把脸,却没抹下什么眼泪。

车厢里传来闷闷的一声:“将近三十了,别再叫少爷,别扭。”

这话说的也是,但叶流云也全不在意这些。姜云接掌姜氏后,他的身份便该跟着上一层楼,只是大家默契地继续如此称呼。

仿佛那个年轻人永远都在。

“而且……也不愿再回洛阳了。”老人顿了顿,接了这么一句。

叶流云带着疑虑问道:“那传言难道是真的?”

“少爷不说,谁都不清楚,他又藏着掖着,大伙一头雾水,更不敢把这脏水乱泼到飞雪君头上了,到底只是个传言,传言!”老人说着,不知是激愤还是悲伤,手上开始挥舞起来,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叶流云听着,心中迷茫却更浓。

“那...就这么算了?”他无措地问着。

“哎……”

“算了。”

至此对话终结,叶流云倚在石壁上辗转难眠,翻来覆去地,脑里尽是老人说过的话。

什么叫算了?客卿的命就不是命了,查不出来便不查了?

他想起来上一个无辜遭殃的世家,连只老鼠都没跑出来,当真相大白后,反而因着无人是行凶者敌手,就此不了了之。

世事如此,是不公?还是不忿?官府何用,正义何用,道德何用?

叶流云自觉十分幸运,他的人生,大起大落也不过兄长的气与不气,科考中与不中,其余全是日常生活中的鸡毛蒜皮。幸而从未卷入到晦暗的角逐中,也不会有太多悲欢离合。只是看着身边人来来往往脚步不停,自己生出了些腐朽的感觉。

不断有人悄然逝去,有人颓丧不安,有人事事顺心,还有人攀到枝头作了凤凰。

人生不就应该平平坦坦的?安宁着不好么?他问过兄长,问过很多人,有的会来一番冷嘲热讽,有的会觉着他太会痴心妄想,叶藏锋则是静静注视着他,笑着摸了摸头,说着初心不负便好。当他竭尽全力想要改变身边人的命运,才发现他们已走得太远,自己早已追不上了。

名为红尘的俗世,埋葬了多少英雄与‎‍‌‍美‍‌‎‍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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