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一人哪怕再强,终抵不过千军万马的。”这话一丝也不假,他是个老实人,神鬼故事看得少,人力范围中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是全然不信,越加觉得一个靠山,不,一个组织的力量是多么重要。
叶藏锋觉悟似的说:“朝廷有兵,就会自动要江湖人划清界限,行商习武皆可,考官儿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帝江嘻嘻笑着回答,“那可不,家里出了官儿,还怎么叫江湖家族?”其实这点他向来不认可,然而上一例家中出了无数朝廷要员的前朝大家族,现在遗址上连青烟也冒不起来,万人尸骨还堆在乱葬岗吹冷风,威慑住了所有江湖人。
自那以后所有带点祖上传承的大家庭全识时务地改行换业,要么经商要么习武,即便半垄断了贸易与高手,却始终把握不到国家政治命脉,这也是上头那位的英明之处。
哪儿英明了?他心想,有钱能使鬼推磨,帝氏作为沧州第一大家族,与西北东南地境的各个地方豪强都有生意往来,称是富可敌国也不为过,国家哪怕不给他们一官一名,这威信也无形中竖了起来。
这种政策对一个刚刚和平下来,完全需要休养生息的国家来说无疑有效,但究竟是饮鸩止渴,想必数百年后的日子,所有家族都会变成官职的附属物。
叶藏锋可不知道他这么几个眨眼的功夫想了这么多,就见他话锋一转接着说道,“你兄弟俩尽是外人,飞黄腾达挑这路走有何不可,你半生蹉跎,闲散做工,不就寄望这一个弟弟?”
“烂泥扶不起墙,你就给他往墙上糊!
不听话就打,一顿不行就天天打,吃一堑长一智,更何况是个读书人呢?”
帝江语气突然慷慨激昂了起来,叶藏锋一愣,细细咀嚼了这人话中意味,脸一下黑成了锅底。“信你不如信鬼。”叫他虐待弟弟,万万不可能。
帝江又不知这些内情,“瞧瞧,你一个武夫,整日说辞比那文生弟弟还绉,你也不想想为什么。”这话说到叶藏锋心里去了,他也觉着叶流云平时在自己面前说话不甚利索,也不晓得外头那艳名都是哪些傻姑娘传出来的。
随即他很坚定地说道:“别拿你那套教侄子的法糊弄我,我养的可是弟弟,打碎了拼不起来。”兄弟媳妇的儿子和父亲媳妇的儿子能一样么?
帝江不晓得他怎么想,只继续冷嘲热讽道:“是,你都快把他当儿子养了,谁看不出来,舍不得!”
“我怎么教他,关你鸟事。”叶藏锋面无表情地把脸转回湖面,一点也不想搭理这人。
帝江嗐了一声,摔下鱼竿,凑过来攀上他肩膀,一脸亲切地说:“咱俩都是失败人,长久也不是个东西,整天只知道惹东惹西,摆烂摊叫叔叔给他擦屁股。”
一派胡言。叶藏锋眉头一挑。
“起码我养弟弟没养成歪脖子松。”
“哟!”“心机没学着多少,浑话倒是一句接一句的。”这话仿佛说他以前没脑子似的。
“我心计如何,你有的是机会见识。”叶藏锋朝他神秘一笑,竿子一撇扔进湖里,不管背后原地暴跳的人如何大放厥词,感觉心情舒爽不少,悠悠地回了自家小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