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众
“应该没有,她不是查出来,是男孩儿嘛。”阮澜烛说。
凌久时越想越觉得怕:“那是第五个月查出来的,那五个月前,难道就一点都没吃过了?”
“澜澜还这么小,要是真的被剜肉,长几个月都不一定能长好,哪儿还有现在的活蹦乱跳。”
想来也说得也确实有道理,凌久时才能稍稍松口气:“说得也是。也可能是他看澜澜是女儿了,所以也意识到那个偏方没有什么用吧。”
阮澜烛轻轻揉揉他的肩:“放心吧,他要是敢动手,我们就能剁他的手。”
“嗯…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老头现在当然还有什么要说的,一想这俩人要是今天听了自己的话出去乱说,再给他老光棍扣个卖孩子的罪那岂不是他能比窦娥还冤?
所以当然要紧急推脱掉一切有可能被冠的罪名:“两位好汉啊,我说这卖孩子的事儿是真和我没关系啊 ,真的,你们看我连个老婆都没有,哪儿来的孩子来卖呀?”
阮澜烛挑挑眉,原只是试探:“那寡妇的孩子,也和你没关系咯?”
“这、”老头的表情一下从慌张转变为惊讶,是真没想到这位好汉会往这方面想。
阮澜烛也确是没想到自己这么会歪打正着,不过既然马脚都露出来了,还不得捏着边抓紧掀了,于是用针尖般的眼神狠狠盯着老头,一字一顿地逼问到:“有、还是、没有?”
老头支支吾吾地不敢开口,但又怕好汉再请出短刀来自己小命不保,只好铁着头皮松了口:“有……有关系,”但这好一件没理的事儿在他嘴里却是越说越理直气壮似的,“诶呀!可我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你说她一个寡妇,我一个光棍,拿什么来养活这孩子呢?”
“你们两个在一起,不就是夫妻了吗?说到底,你就是不想负责。”凌久时生气地戳穿他的自相矛盾。
“我、”老头瞬时被戳得哑口无言,无处找补。
阮澜烛熟练地双臂一叉,毫不危言耸听地补刀道:“
“等回去之后,我们会把村子里发生的这么多起人口买卖时间全都报告出去,到时候上头派人来调查,你们一个都跑不了,拐卖人口,起码十年起步,情节严重的,直接死刑。”
老头一听,是吓得腿都软了,尽管坐在那里,都有些不大能兜得住上半身。
“不过,我们现在倒是可以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阮澜烛继续说,“只要你把自己知道的村里人和那个人贩子的交易说出来,就不把你报上去,就像你说的,你一个光棍她一个寡妇,没人会怀疑那个孩子的出处。”
老头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尽管知道将功赎罪也不会像这位好汉说的一样那么顺利,但要真因为这个进去了,应该也不至于犯得上丢命了:
“好,我说。其实,从二十多年前,村里因为女人少,就一直有人跟那个人贩子买老婆来结婚。”
“那你知道,那些被拐卖来的女人都是哪儿来的吗?”凌久时问。
老头摇摇头,不过回忆起那些刚被卖来的姑娘的音容笑貌,依然会想起要攒钱娶个美娇娘的大志,“不知道,反正,刚来的时候都穿得挺漂亮的,长得细皮嫩肉的,看着都像是城里来的不像个乡下丫头。当时一个身体好好的好老婆他买三万一个,也有瞎子聋子,天生有病的卖得就便宜点,两万的,一万的,几千的,我买的就是几千的,可惜便宜没好货,愣是买了个赔钱货。后来,王大元买回了张小青,张小青第一胎就生了个丫头,可后来有人去他们家看的时候那丫头就没了,一问才知道,是王大元和卖张小青的人贩子打好了交易,把没刚满月的女儿给卖了,卖了好多钱呢,这下子不仅没买着赔钱货,还回了一大半老婆本呢。那个人一听那人不仅能卖老婆,还能收丫头,就打起了自己丫头的主意,他跟王大元一合计,王大元给他介绍那个收丫头的人贩子,钱到手后可以收三成的介绍费,就把自家刚满月的丫头给卖了。后来村里越来越多的人家知道了这事儿,也都求着王大元给介绍,王大元有介绍费赚,怎么可能不肯,就也将那些人介绍给了人贩子,我记得最多的一个月,每天上山都能看到不同的男人抱着孩子在和那人贩子谈价呢。”
两人听得越来越觉得离谱,可老头像是越说越想把这种买卖往合理合法方面靠。
凌久时心中的伤感从知道了这些肮脏的交易之后就没消散过,听老头云淡风轻地说出这些事,越觉得悲哀:“这样做,好像生命就像是可以随随便便交易的商品一样。卖孩子的都是男人,难道那些母亲也都愿意吗?刚出生没多久的亲生骨肉就这么被卖了。”
老头也假装皱皱眉头,好让俩人觉得自己还没麻木到和那些人一样的地步:“那…当然是不愿意的。可是不愿意又能怎么办呢?管家赚钱的都是男人,何况很多都是买来的没个说话的份,慢慢地,也就麻木了。你刚才说,生了男孩之后王大元会不会不让她再生了,我觉着把 只要人没死,只要还能生,王大元就不舍得让她停下了 就像我们村里明明有的都生了4个儿子五六十岁了,为了生女儿来卖,还逼着老婆生呢。”
凌久时深觉压抑地好不容易长叹出一口气来:“男孩儿就留下,女孩儿就被当成商品任意买卖,这也…太没人性了。”他心酸到甚至于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种仿佛只会发生在那个吃人年代的事。
“哈!”老头轻蔑地笑了声,不知道是讽刺那帮子人还是嫉妒那帮子人似的:“人性?人性哪儿有钱值钱?他们还有好些个做着春秋美梦,想着攒够了钱去到城里买个房子离开这里呢。反正我啊,是不做这春秋美梦。”
“那你还卖孩子?”凌久时非要一语点破他的只恃清高。
老头低头扯扯打了十几个补丁的烂衫,“我是真的因为养不起,你看我这样儿,能再活个20年还是个问题呢,要是孩子没大我先死了,那留下个后也也是孤苦伶仃的,还不如卖了,说不定能被个好人家买着,可比待在我们身边要快活多了。”
凌久时没心思和他争辩他到底是坏透了还是坏了半边,直接从牙缝里基础俩字儿送他:“借口。”
“既然卖了这么多孩子,村长也知道了,那他为什么不管?”阮澜烛问。
“为了钱呗。说实话啊,我们村啊,换了好几任村长了,自从老村长死后,新上任的新村长回回都不是本村的,都是从城里来的,也是回回都是因为吃不了苦就回城里去了。现在的这个村长啊,是因为发现了这些事儿,村子里的人为了堵他的嘴答应了每年给他40万,他才肯留下的,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会待在这鬼地方?”
“真是太恶心了…”凌久时气得没话讲,是真的被这些个恶心事儿恶心到词穷了。
阮澜烛看出凌久时的情绪低落,只好暂先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被这些恶心的破事儿影响了从而不能冷静下来思考接下来的线索。
“那你既然说,王大元和原来那个人贩子闹翻了,那你们现在卖孩子的这个人贩子也是王大元联系的吗?”阮澜烛接着问。
“是,后来王大元又找了个新的人贩子,也把村里那些人带去了,还每个人还收了新的介绍费。”
“这人贩子,是都只收刚满月的女婴吗?”凌久时问道。
“前面那个好像是的吧,但是现在这个是一定只要满了月的女婴,太小或者太大的都不要。”
问到这里,至少现下也大概没什么可问的了。
凌久时默契地与阮澜烛对视一眼,在了解到对方也没什么问题要问了之后,就随即心领神会地微微点点头。
“好。情况我们大概都知道了,后面再有什么问题还会来问你,你时刻准备着。”阮澜烛说。
“好…好。”
“我们就先走了。”说罢,便领着凌久时走了出去。
老头虽短短一个午饭的时间被吓得不清,但看着突如其来的横财一笔也能得到不浅的安慰了,于是最后还客客气气地送走二人:“诶。两位好汉慢走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