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婚礼
“邱泽,林晚甜要结婚了,不去看一眼吗?”
邱泽站在雪地中,低头,额前碎发掩去了他眼底的落寞,“天文台事情多,我不去了。”邱泽说完就挂了电话,时隔多年再次听到她的名字,内心还是会悸动,青春的明恋、暗恋都是动人心弦的。
电话那头的童清正靠在墓碑上,挂断她就呢喃着“晚甜,他可能真忘了你了吧,后天是葬礼,我骗他是婚礼,他不来唉,你当初的真心是不是压根没打动他。你骗了我对不对,如果你没死多好,我不该同意你去灾区的,医生那么多,不只你一个,你不是孤单一人,你还有我啊,我们是好朋友啊,你怎么那么狠心,坏甜甜。”
童清越说下去,哭得越狠,她不敢情绪太激动,因为她怀孕了,她非常看重这个孩子,因为林晚甜病逝的时间与有这个孩子的时间很近,林晚甜是在灾区解封后,才被送回来的,那时已经是她病逝两个月后了,童清希望她的甜甜可以转世成她的孩子,永远陪在她身边。
邱泽挂电话不久就到了家,他瘫坐在沙发上,回想当初的一切。林晚甜,其实并不甜很冷的一个人,学习不上不下,在高手云集的一中,她平平无奇而邱泽总是级部前五,长得也很帅,是女生们追捧的对象。两个人为什么会有交集呢?连邱泽自己也很难相信自己会打赌,还是赌追林晚甜。邱泽第一次见她是军训,几个兄弟在谈论一中新生谁好看,一眼就锁定林晚甜,浓颜系美女是童清对她的评价,也是邱泽一千人对她的评价。很巧他注意到了林晚甜,也不巧林晚甜听到了赌约.
邱泽不知道的是,林晚甜很早就知道并单方面喜欢上了他
他们住在同一个小区,可邱泽家和睦幸福,而林晚甜却只有自己,父母在她三岁时意外去世,外婆在照顾她十年后,也撒手人寰,她有的东西就是这个房子以及五十万的遗产,她的爷爷奶奶重男轻女,有和没有都一样。林晚甜有时候觉得很不公平,为什么邱泽就是人人赞赏的“别人家的孩子”,而她琴棋书画茶都擅长,却因父母早亡而忽视,或者说只有怜悯,她没有朋友,只有自己。
每天晚上放学,她都远远地跟在邱泽一群人后面,听着他们的笑声,可是那天晚上,她听到了他们的赌约,一辆机车换邱泽和她谈半年的恋爱,追的时间不算,邱泽答应了,那一晚,林晚甜不知该开心还是该伤心,高二了,她也不知赌不赌得起算一算,半年多就是春节,或许,有人陪她过年吧。出于试探,林晚甜速度快了起来超过了一帮男生不远时,她听道他们怂勇邱泽的声音,果然,邱泽追了上来,轻拍了下林晚甜的肩,林晚甜停下来,邱泽递给她一颗糖“吃糖吗?晚甜,晚甜,别晚点甜,现在就甜。”
纤白的手指从他掌心拿起糖,如同抽出他的灵魂,或许从这一刻起他们便彼此折磨了吧。
“那个,你家住哪?”邱泽试探地问了一句。
“你平时住哪,我就住哪。”林晚甜剥开糖纸,丢进嘴里随便回答道。邱泽一怔,“你也住在夜阙。”
林晚甜淡淡嗯了一声,听着邱泽又问她父母,她猛得抬头盯着他,邱泽下意识后退一步,急忙开口“我就是好奇,没听说过你们家。”
“你听说过有一户人家,爸妈都是高管,孩子3岁时,意外去世,留下的遗产不知所踪,孩子姥姥在照顾她十年后也去世,自此她就孤身一人。”林晚甜的声音淡淡,听不出情绪。
“那是你吗?”邱泽怔了许久,歪头细细打量身边的女孩,白皙近乎病态的脸庞,齐肩短发遮住小半张脸,眼角的一颗小痣让整张脸变得妖艳,冷淡的目光看着这个世界,似乎一切也没能让她感兴趣。沉默给出的答案让邱泽心头一震,心里有种愧疚感,也有想好好疼她的想法,不知那种感觉占了上风,邱泽轻揉了揉她的发顶,“那以后,你享受我给你的甜怎么样。”
林晚甜抬头,笑了笑,“你是可怜我还是喜欢我啊,我不接受怜悯的。”
“喜欢你,喜欢你的一切。你什么时候生日啊。”邱泽鬼使神差的回答。
“11月5号,那个日子的前一天,是我爸妈的忌日,所以我一般不过生日的。”
“等我追上你就给你过生日。”
“如果没追上呢,你是不是也会离开我,如果没想好,回去吧,去和你的好朋友一起玩,别来招惹我。”
“追不上也过,追不上还可以当朋友。我还可以给你补习,既然只有自己一人,那就好好对自己的一切。”
暖风吹过的夜晚,将话带进了风里,永不过期。往后的几天里,邱泽天天给她带早饭,单休时给她补习,林晚甜成绩上得很快,在高二开高三的模考中,林晚甜考入了前300名,两个人真正在一起了。七月的闷热送走考试,带来假期,放假第五天,出成绩了.林晚甜考入前二百名,而邱泽仍旧是前五。学校知道林晚甜的情况,所以林晚甜从不对家长会兴趣,趁着家长会这天,她去了书店,买了卷子、教辅和笔记本,她恍惚觉得,他们不像谈恋爱.像补习,可随及又笑了笑,他们打赌罢了,最忌当真,谁当真了,谁就输了。把东西送回家,林晚甜买了三束花,打车去了墓园,墓园的老头已经认识她,见她来打了招呼,就让她进去了,她将姥姥葬在父母身旁,她知道几个月后、十八岁生日,她会继承父母名下所有财产,她的爷爷奶奶是一点也得不到,一是未尽抚养权,二则是遗嘱里写着呢。
林晚甜靠着姥姥的墓碑,讲述近来发生的事,她笑着笑着就哭了,明明很幸福的家庭,为什么会变得天人两隔,明明她很乖,可为什么上帝不偏爱她,将爱她的人带走一个又一个,或许她上辈子害了很多人吧。
从天亮坐到天黑,林晚甜起身时双腿还是麻的狼狈的摔在地上,膝盖有丝丝血迹粘黏着沙土,她吸圾鼻子,转头跟姥姥,父母说再见,一瘸一拐走了几步时,她回头大声喊道“我不怕鬼了,你们回来看看我,好不好,我真得不怕鬼了啊!”
泪水再一次流下,林晚甜转身走向出口,门口的爷爷见了她受伤的膝盖,将她拉进小屋,给她上药,见她脸上的泪痕,以为她疼哭了,急忙安慰道:“姑娘啊,不哭,你爸妈和你姥姥在天上看着你呢,她们也会心疼你呦!”
“爷爷,那都是骗小孩的了,她们一次也没来梦里看我,我都快忘了,她们的样了是不是我让他们失望了。”
“不会的,不来找你,肯定是在天上过得好啊,要不然,就会找你要钱花,要贡果吃喽!他们都在你身边,以你看不见的方式陪你,你不想让他知道的事,他们
就不知道,想让他们知道的,肯定能知道。上好药了,别沾水呦,夏天小姑娘都爱美,穿长裙就遮住了,等伤好了再穿短裤啊!”爷爷边上药边絮叨着。
“爷爷,您有孙子或孙女吗?”林晚甜眼眶有些酸涩。
“没有,我唯一的姑娘20多岁的时候,跳楼了,没救回来,没几年,我老伴得癌症,我没钱,治不起,她也走了,我对不起她们啊!再然后,我辞了工作,在这看墓园,一看就二十多年喽,也不知啥时候是个头啊!”
几句话,概括了他的一生,短小却心酸,中年丧女,丧妻,人生过半,打击一生,希望估计就是别人家的和睦幸福。
林晚甜告别爷爷,往路走,打了一辆车,回了小区。小区里灯火辉煌家家团圆,唯她一人孤零在世。
“这世上开了亿万盏灯,却没有一盏是我的旧宿。”
她苦笑,转身出了小区,去了对面的酒吧。夜阙是有钱人的住处,全是高级公寓,一楼一户,周边不免有几家酒吧,而林晚甜去的那家是清吧,里面钢琴曲悠扬,灯光昏黄,很有氛围感,她顺吧台坐下,调酒师是个长相具有攻击性的女子,穿着一件旗袍,看见林晚甜,便问了句“妹妹喝什么,面生,是第一次来?”林晚甜淡淡嗯了一声,抬头看了看菜单,“一杯白柚提子,一碟青提。”
“啧,挑了个难的,我做不了,我叫老板给你做,我去给你洗提子。”
林晚甜仍是淡淡的,手指轻敲桌子,这个点,清吧也才刚开门,没几个人。
不久,调酒师口中的老板来了,也是一个女孩子看起来年龄比她大不了多少,长相很甜,来了吧台.轻车熟路的调起酒来,抬眼看了看林晚甜,介绍起自己来“我叫童清,十九,临时老板,你呢?”
“林晚甜,十七,一中学生,住在对面。”
“好学生?来喝酒?不过眼光好,这酒也挺适合你的,清清有白,度数不高.价格高,一百一杯,赚手艺。妹妹觉得呢,再送你杯淋看你挺狼狈。”
“谢了,我觉得得先尝尝,才知道结果、不对吗?”
“以后来,免单,交个朋友,没人,管你喝酒?”
“没,关心我的人都去天上了。”
听这话,童清的手顿了顿,随及继续调酒,“啧,以后姐姐管你,少喝酒,下次再.喝,起码一个月以后。”
林晚甜怔了怔了,扯出一个笑来,童清见这笑比哭都难看,叹一口气,伸手弹了下她脑门“不会笑就别笑,太难看了,妹妹有喜欢的人吗?”
“有啊,他和他的兄弟打赌.两个月内追上我,谈半年,一辆机车为赌注,我装作不知道,承受着关心与欺骗,我知道,谁先动心,谁就输了,可我还是做不到那么狠心。”
“啧啧啧,他估计以后不会爱上任何一个人,就算是结婚了,女方不会感受到爱意。”
“为什么啊,不应该是会对自己爱上的人加倍好,而且总有一个人会让他动心啊!”
“不会的,姐姐是学心理的,他只会以利益横量感情的。”
“好吧,那我伤心了,记得开导我,毕竟我没有任何顾虑。”林晚甜拿起刚调好的酒抿了一口,许是觉得好喝小口小口喝着,童清从后面休息室里拿出一个小蛋糕,示意林晚清吃点东西再喝,林晚甜吸吸鼻子,真心地笑了出来,泪滴落入酒,如同她以后会混入地中,肉土不再清晰,再也不能睁开眼,看这世界。
晚上十点多,林晚甜才回家在楼下看见邱泽,她牵强的笑了笑,问他怎么来了,邱泽说打不通电话,担心她,林晚甜摆摆手示意他可以回去了。“晚甜,你喝酒了?”邱泽微皱皱眉,在他印象里,林晚甜从不会做出格的事,诸如抽烟,喝酒。
“嗯,怎么了,心情不好。别心疼我,邱泽,我怕我不忍心放手。”林晚甜笑得格外灿烂,刺伤了邱泽的眼,他没办法回答她“那就不放手”,因为这本就是一个游戏,必会松开彼此的手。
邱泽将她抱起,走向电梯,送完林晚甜,他往自己家走。没人知道他的父母是商业联姻,不爱的双方对他的态度如出一辙。小学时是幸福,是和谐和睦,初中时,无论他多优秀、父母都不曾再多夸他一句,母亲生病了,嫌他烦,直接去了郊区别墅养病,父亲在外面养了一个好,也不回这所谓的家,钱有,家教有,只是缺了爱,他也淡漠了,用温儒掩盖了在情绪上的失态或冷漠,或许他和林晚甜是同病相怜吧。
暑假里两个人一起学习、看书.玩,吃饭,像普遍的情侣一样,两个人各怀心事.谁都没有说出来。林晚甜常去清吧找童清玩,一天她喝酒时,童清说要挨门匾了,让她取个名字,林晚甜迷蒙着,脱口而出两个字“不遇”,童清挑了挑眉,看着林晚甜,叹一口气,“你们不光遇见了还有交集,怎么能忘掉啊,傻姑娘。”
林晚甜生日那天是单休,一早她先去了墓园,中午才回市区,随便找了家面馆凑和了午饭,边吃边回消息,一上午童清和邱泽都给她发了好多消息,问她生日打算怎么过,三个人讨论一番,决定在童清那个清吧过,邱泽定蛋糕。林晚甜看这些消息,心想这也算有人爱她了吧。
林晚甜下午写完了作业,就去了董清的清吧呆着,童清没在,晚上七点半才回来,递给林晚甜一个盒子,让她赶紧换。童清很期待,这件旗袍是她求她妈三个周才被提前做的,样式花纹还是她挑的。几分钟后,林晚甜从休息室里出来,旗袍勾勒出她姣好的身材,侧面开叉至大腿,腰腹部是银链轻绕。好在店内开了暖气,不然十一月的天,林晚甜觉得她要冻死,不过好看。
八点整,那泽提着蛋糕进了清吧,童请看见他微微皱皱眉,邱泽倒是镇静,童清从酒台后走出来,将蛋糕拿在自己手中,顺便说了句“邱少,别来无恙。”原来听名字以为是巧合,现在见面才发现,什么巧合.分明是他本人!童清越想越气,抬腿就是一脚,邱泽毫无防备的被她踹了一脚,“童大小姐发什么疯。”童清白了他一眼,“去把晚甜从休息室里叫出来。”
邱泽绕过吧台,进了休息室,看见靠在沙发上的女孩,墨绿色旗袍与白皙的皮肤形成强烈对比,他喊了一声“晚甜,出来吃饭,一会分蛋糕。”女孩转头,看见他便起身走向门口,在出门前邱泽拿出一个小盒子,取出项链,戴在她的白颈上,在她耳边轻语“十八岁成人快乐,姐姐。”
林晚甜耳尖微红.转过身面对邱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轻吻了邱泽后,便跑出了休息室,邱泽有些愣神,感觉有什么东西他把握不住了,内心的愧究感让他不敢面对林晚甜,他深吸一口气,控制不住的东西就该早早断掉。他抬脚出了休息室,陪林晚甜过了生日。晚十点,邱泽和林晚甜都到了家,邱泽推门进去时,看见沙发上坐着的父亲,他笑了笑,没喊爸,喊了声邱总,邱父的脸肉眼可见的垮了下来,却没走而是开口道:“和林晚甜,是玩还是真上心了。”
“打赌,谈半年,一辆机车。”邱泽神情冷淡,不急不缓地说。
“嘭”一个瓷杯在邱泽脚前碎了,“混帐东西.如果没有林行之夫妇,你就是林晚甜,甚至还不如林晚甜,邱家不只有我们,一群人盯着你觉得若我和你妈死了,当年,你活不下来,你,你还去欺负那个头,你有脸吗?”邱父深吸一口气,“你这个月月底就出国,趁早分了,别让他们一家人都因我们而,而入土。”
邱父临走之前将一个盒子放在桌子上,“这都是他父母的东西,成年了,也该还回去了。”
十一月中旬,邱泽和律师一起来了林晚甜家,遗书的后半部分是所有财产,而邱泽将那个盒子给了林晚甜,也提了分手,道明林行之夫妇的死亡真相。
“六个月还没到,不能让我在梦里多休息一会儿吗?”
听到这话、邱泽身体颤了下,“你都知道?”“嗯,从一开始到现在,一直都知道,我输了,谁动心了,谁就输了。”
“我要出国了,再见。”邱泽推开门,彻底走出了林晚甜的生活。
2015年6月,高考
.2015年8月.·C大入学,医学院
2020年.第一次自杀,失败
2020年.童清给她催眠,以为成功,实际失败 2021年.林晚甜进入疫区
2021年11月,意外感染两周后自愿放弃治疗,死亡.
2022年6月.葬礼、
邱泽还是向天文台请了假,去了墓园,他没有想过,再见,是真的再也不见了。葬礼后,邱父心脏病突发.进了医院,邱泽辞去天文台工作,进入公司,终生未娶。他不是爱她,他只是心存愧疚,无法自谅,他从来爱过任何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