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魄

第一次的前世，钟离因为沉浸在韩衍不告而别的悲伤，甚至不知道自己会死地那么突然，所以没来得及和大哥钟期好好告别。

这一次，他不能再这样。

“大哥，我知道没有大夫能治好我了。”钟离依偎在钟期怀里说。

“胡说！”钟期搂紧钟离，“子瑜，别怕，大哥请了姜国最好的舒大夫，他在赶来的路上，他一定能医好你。”

也许，舒大夫真能治好自己，可自己却等不到了。

但，大哥不知道自己等不了了，或许该做些什么，让大哥在自己走后能没那么悲伤。

钟离一边暗自想，一边开口道，“大哥，明天就是我的生辰了，我不想办生辰宴，就要你一个人陪着我。”

“好，好，大哥答应你。”

“大哥，明日我要吃长寿面，你亲手做的。”

“好，大哥给你做。”

“大哥，我还要你和我一起堆雪人。”

“好，今日的雪下的大，明早起来一定可以堆雪人。”

“大哥，我还想吃陈家铺子的糖。”

“好，明日一早我就让冬临去买。”

...

这一夜，钟离提出了许许多多想要的东西，想做的事，钟期都一一答应。

第二天，钟离的生辰到了。

钟府里却没有往年钟离生辰宴那般热闹气氛，冷冷清清。

一早，钟离就吃到了钟期亲手为他做的长寿面。

面做的有些咸了，但钟离嘴里却连连说着好吃，把一整碗面全部吃完。

担忧钟离身体的钟期，这十天里一直不曾笑过，在看到钟离吃完面的那刻，难道露出笑容。

待吃过长寿面，钟期为钟离披上狐皮大氅，牵着他在院子里堆雪人。

一个大大的雪人堆完，钟离的功劳只有给雪人点了个圆圆的黑眼睛，剩余的都是由钟期完成的。

看着眼前快要和自己一般高的大雪人，钟离笑的开心，拉着钟期的手说，“大哥，你看它和我像不像？”

“像，尤其是眼睛，和子瑜的一样黑，一样大。”钟期紧紧握住钟离的手。

“如果我不在了，大哥看到它就会想到我，就不会太伤心。”钟离抬头望着钟期说。

钟期面色一白，“子瑜，不要胡说！”

“好，我不说了。”钟离乖乖点头，“大哥，你不是答应给我画一幅画么，走我们去书房。”

“好，去书房。”

待钟期牵着钟离转身往屋内去时，钟离眼尾不经意瞥见了正院的大门外一点灰色大氅。

他记得钟衡的大氅是灰狐皮做的。

不知钟衡在门前看了多久他和大哥堆雪人？也不知钟衡为何不进来？

不过，钟离没有多想，他当前最大的心愿就是在生命仅剩的最后一天，和大哥一起留下美好的回忆。

等钟期给钟离画完画像，已经到了快要行及冠礼的吉时。

“子瑜，马上要行及冠礼了，走，我带你去寝屋换衣裳。”钟期走到钟离的面前伸出手，欲牵着钟离。

钟离刚要把手递给大哥钟期，顿觉身子乏的很，有些站不稳。

时间要到了，钟离心底想。

虽然知道自己要死去，虽然曾经经历过一次，这一刻钟离还是有些害怕。

“大哥。”钟离害怕的抓住钟期的伸出的手。

“子瑜，你怎么了？”钟期一把扶住钟离，满脸慌张。

钟离虚弱的依靠在钟期怀里，仰头望着一脸惊慌的钟期，强露出一抹浅笑，“大哥，我...我行不了及冠礼了。”

“不会的，不会，我这就带你去，子瑜。”钟期摇头，随即俯身横抱起钟离就要走。

“大哥。”钟离一手拽住钟期胸口的衣襟。

钟期停下脚步，低头。

“大哥，我给...你写了...信，在...枕头...底下。”钟离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快速流失。

钟期眸中万分悲伤，“子瑜，我不要信，只要你。”

“大哥，记得...看。”钟离自说自话，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话音刚落，钟离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被紧紧搂住。

“子瑜，乖，我看，我一定看。”

“好。”钟离咽气的最后一刻，只留给了钟期一个字。

...

白雾漫漫，一阵清风吹过。

钟离在清风中恢复了意识，他感觉到自己沉重的身体变得轻盈，甚至可以随同清风来回灵活的飘荡。

我这是死了么？我是变成了鬼么？

钟离迷茫的打量自己悬浮在半空的身子。

“你不是鬼，是魂魄。”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钟离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处，发现一个道士打扮的身影，只不过他的脸上却被白雾遮住，看不清长相。

“你是谁？”钟离问。

话音刚落，道士脸上的白雾散去，钟离看清了那张脸。

“长明！”钟离欣喜的看着眼前的道士，分明是他邺城的好友长明。

‘长明’脸上没有看到好友般的喜悦，神色淡淡，一双眸中含着悲悯，望着钟离。

“长明，你...不认得我了么？”钟离犹豫地问。

‘长明’淡淡开口道，“我非你认识的那个沈长明。”

“抱歉，我认错人了。”钟离赶忙认错，随即似乎想到什么，问道，“你刚刚说我不是鬼，是魂魄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