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
七月底,肥城的封禁全面解除。
只不过,暨城和邺城还是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钟离的病还是不见好,每日浑身乏力,提不起精神来,偶尔咳嗽起来,几乎要咳上小半个时辰。
有一次,都咳出血来,吓坏了一旁替钟离顺气的钟衡。
钟离倒是没觉得有什么,还捂住钟衡的嘴,让他不要惊动祁大夫。
这几日,祁大夫几乎是不眠不休的翻查医书,改药方,钟离都看着眼里,他不想祁大夫太过担心他。
就这样,钟离隐瞒自己偶尔咳血的事,一直到八月初。
这天傍晚,钟离喝完药,难得的没有犯困。
于是,他让人搬来靠椅放在院子里,自己坐在院子中发呆。
说是发呆,其实是在想一些不好的事情。
在第一次咳血时,钟离就已经想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前世他也是这般的病状。
只不过,前世他还拖着病躯各处奔走,只为救出遭受牢狱之灾的大哥钟期。
而今,大哥钟期在暨城没有消息,他则在肥城的瑜宅内被迫苦苦等待。
虽情形不同,但病状却是一模一样。
所以,自己会像前世一样,活不过及冠之年么?
想到这儿,钟离顿时心底一寒,手脚发凉。
“二哥哥,天凉了,我扶你进去吧。”
耳边传来钟衡的声音,钟离缓缓抬眸,看着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的钟衡,半晌,开口道,“我想一个人再待会儿。”
“那好吧,我先去看看祁大夫为二哥哥准备的补汤好了没。”钟衡脸上挂着担忧,“一会儿再来扶二哥哥回去。”
看着钟衡远去的背影,钟离心想,要是自己真的死了,大哥起码还有一个弟弟,可韩衍怎么办?
会不会因为他的死亡而难过的不能自己。
若真是如此,还不如像前世一样,他和韩衍没有那么深的牵扯,这样韩衍不会知道他的离世,也不会为他难过。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钟离喃喃自语,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凄伤。
之前韩衍说这句话时,他不曾听过,也不懂。
现在,终于懂得其中的意思,却是满心悲伤和苦楚。
正在钟离陷入如同深渊的悲哀当中,突然远处传来一阵呼唤声,“子瑜,子瑜...”
钟离觉得自己肯定是悲伤过度,竟然听到了大哥的声音。
“子瑜,我回来了。”
不对,是真的大哥!
钟离目光汇聚,看着远处的宅门,只见一个身影疾步朝他而来。
“大哥!”钟离猛地站起身,却忘记自己身体虚弱,经不起这么猛烈地动作,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子瑜!”钟期的声音听起来慌张不已。几乎是飞奔向钟离。
当脚步声到了眼前,钟离忘记了从地上起来,就着跪在地上的姿势仰头看钟期,“大哥。”
钟期蹲下身,一把从地上把钟离抱起来,放到靠椅上。在对上钟离的视线后,眸中疼惜、懊恼交错参杂,“子瑜,你...怎么这般不爱惜自己。”
“大哥,我错了。”钟离瘪起嘴角,眼泪倏地流出眼眶。
“好了,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膝盖疼不疼,刚刚摔的重不重?”钟期伸手给钟离擦眼泪。
“不疼,不重。”钟离尽量憋回想要流出的眼泪,乖乖回答道。
“怎么瘦成这样,脸色也不好?是不是从雍城来时累着了?”钟期擦完钟离的眼泪,手却没有从钟离脸上离开,摸着钟离凹陷的脸颊问。
“没有,大哥,我来的时候一点儿没累到。”钟离摇头。
“是病了吗?子瑜。”钟期脸上的关切几乎要溢出。
“嗯,病了好些时日,没见好。”
“大夫呢,韩衍没有给你请大夫么?”
“有大夫,祁大夫一直跟着,是韩衍...咳咳咳...”钟离喉咙突然不舒适起来,又开始咳嗽。
怕再咳出血吓到钟期,钟离赶忙用手帕捂住嘴。
“院子里有风,我抱你进屋。”钟期以为钟离是因为恰巧刮来的一阵风咳嗽起来,急忙从靠椅上抱起钟离。
待钟期抱着钟离穿过院子,往屋内去时,正巧碰到端着补汤从厨房回来的钟衡。
见到钟期,钟衡脸上顿时欣喜无比,急急唤道,“大哥!”
“你怎么也来了?”钟期见到钟衡,眉心微微一蹙。
钟衡身子微微一颤,怯怯地说,“大哥,我是跟着二哥哥一起来的。”
“胡闹!子瑜不懂事,你也跟着一起不懂事么!”钟期面色不虞,撂下一句话,便抱着钟离头也不回的进来屋。
独留钟衡一脸悲伤的愣在原地。
好一会儿,钟衡脸上的悲伤才敛去,垂眸看了眼自己手中的汤药,唇角微微勾起,眸中浮现冷意。





